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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情 三十九(下)

私设如山,BUG如天,严重OOC

 

小事情 三十九(下)

 

 

方孟韦坐在车里,紧紧握着方向盘,手掌如同被火炙了一般,痛在心里翻滚,令人难以忍受。

保密局的人见他半天都不发动车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走过来轻轻敲敲车窗:“方副局长?”

方孟韦慢慢转过来,朝来人微微点了点头,将车子开出了院子。

他一路都开得恍惚,外面的景色就仿佛是早年的时光,飞快地擦肩而过,一去不返。

他车速其实并不快,到了警察局,天已经擦黑,徐铁英还在办公室,表情高深莫测,听方孟韦说完情况,便抬手看看手表:“孟韦啊,方才你家里来了电话,说是有急事,让你回去一趟。你回去看看吧,这几日你一直在警局忙,也该顾顾家里。”

方孟韦拿不准是不是他大哥又闹出了什么事,所以应了声,他又看了一眼徐铁英,觉得他不回家这件事,好像全北平都知道了一样。

方孟韦回家,望着这漆黑一片,开门的还是张叔,他随口问:“怎么不开灯啊?”

“老爷不让开。”张叔悄声地回答。

他的心沉了沉,父亲不高兴了。

走进大厅,方孟韦按亮了开关,乍然而来的光亮反而教他有些不适应,积压着的情绪如同有了缝隙的水桶盛着的水,慢慢地流淌出来。

他步履沉重,走到大厅中央,才察觉程小云坐在角落里。

方孟韦突然觉得这位年轻的继母分外亲切,他曾抗拒的,这个人的关心,如今像春雨一般润进自己的心里。

这个家里,能够听他讲话,体贴他的心情,明白他也痛苦的,恰恰是程小云。

她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温柔地问话:“有件事想问你,你要是愿意就告诉我。”

方孟韦点点头。

“你大哥、木兰、孝钰都在梁先生那儿?”

方孟韦现在不想提这个,奈何程小云提起来,那场不欢而散之前,他从没对他大哥说过一句重话,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沮丧,他撇开眼,还是点点头。

“这个时候,大家心情都不好,你爸在楼上等你,你也看见了,灯也不让开。”

方孟韦朝书房望了望,缓缓地迈着步子上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步亭,他发现自己所坚信的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

亲情、爱情、理想、信念.....

他停下脚步,也问了程小云一个问题:“我也想问您一件事情。”他死命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热度似乎依旧残留,让人感觉不到痛楚:“当初,您是怎么爱上我爹的?”

程小云有那么一瞬好像回到了从前,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以后找时间,慢慢告诉你。”

方孟韦并没有希翼真的得到答案,他只是有些好奇别人的爱情是如何开始的,如果以后有可能,他还想找人问一问,别人的爱情是怎么结束的。

他进了方步亭的书房。

方步亭就坐在窗口的藤椅上,月光洒在他冷硬的轮廓,教方孟韦习惯性地敬畏。他去拨门口的电灯开关,方步亭的声音响起来:“不用开灯。”

方孟韦垂下手臂,走过去。

“在哪里找到你大哥的?”

“卢沟桥往西,永定河边。”

“他和孝钰都谈了什么,告诉你了吗?”

方孟韦对于这样问话既熟悉又抗拒,他扬着脸,站到窗前,一字一字说得十分清楚:“他说,要娶何小姐。”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你何伯伯?却去见梁经纶?”

方孟韦闭上眼睛:“您可以去问他自己。”

方步亭被他说的话堵得顿了顿:“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但在这个时候,我还是父亲。国民党一直怀疑你大哥是共产党,却还是再利用他,还有那个梁经纶是不是共产党,我总觉得这个人早晚会把你大哥给害了。孟韦,崔中石的死,你是亲眼见到的,不能看着你大哥和崔副主任一样的下场......等你姑爹回来吧,你们现在也只信任他了。”

方孟韦的侧脸如同美术社的石膏像,俊朗而僵硬,浓密修长的睫毛终于轻微地动了动。

“爹,”他说:“大哥是不是共产党,我们心里都有数,他是个有个性有主见的活人,并不是您教他如何就如何的木偶,他不会总按照您为他规划的轨迹前行。”

方步亭静默了一阵:“你这些话,是为你大哥说的,还是为你自己说的?”

方孟韦揉了揉眉间:“有什么区别吗?我们的父亲都是您。”

方步亭终于加重了语气:“你是为了孙朝忠在怨我?”

“那您是不是也觉得孙朝忠早晚会把我给害了?”

方步亭叹气:“我是一个父亲,我有做父亲的直觉,也有人生的阅历,那个孙秘书同你不是一路的。”

方孟韦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消瘦的强硬的身影。“您难道没有因为他是一个男人,而有所偏见?”

方步亭微微低下头:“怎么没有?我很担心他把你带入歧途。但是担心有什么用?我还担心你大哥被共产党看中,受了他们的蛊惑,这些不是担心就可以避免的,无论如何,你们兄弟都是我的儿子,这是永不会变的事情。你喜欢的那个人,心怀大志,野心勃勃,心智手段都是一流的,这样的人往往会为了所谓的大义,牺牲掉身边的人,甚至牺牲掉自己,这样的人做下属,我求之不得,这样的人做......晚辈,我宁愿敬而远之,”他的手指抠进藤椅的缝隙,“......我总不愿见你重蹈你母亲和妹妹的覆辙吧。”

方孟韦长久地沉默下来,直到谢培东进来开了灯。

他的面色十分不好,急切与焦躁混杂在一起:“孟韦,不是姑爹生你气,那天木兰是你送出去的,你可以跟天赌气跟地赌气,我只有一个女儿,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危险,对我你总可以说吧。”

对于谢培东,方孟韦是愧疚的,他那日支持谢木兰去找梁经纶,多多少少受了方步亭干涉他感情的情绪左右,并不理智,此刻面对他姑爹,全无刚才的气势:“应该都在外文书店。”

谢培东急得不耐烦:“谁跟谁都在外文书店?”

“大哥、孝钰、木兰。”

“就跟那个梁经纶在一起是不是?现在还在一起?”

这个其实方孟韦吃不准:“我没有进去,回了警局,徐铁英说家里有急事找我,我就回来了。”

谢培东听了他的话,神情越发沉重,他侧过身跟方步亭说:“行长,不能让他们跟梁经纶再待在忆起了。你给何校长打个电话,让他出面,叫那个梁经纶离开那个外文书店。”

方步亭刚被方孟韦质问完,心里还惦念着方孟敖,比谢培东还要急:“何副校长如果管这样的事,那就不是何副校长了。刚才在他的家里,就听了他好一通的书生之见,能打这个电话,我还要你提醒啊。”

谢培东想了想:“那让小嫂打行不行?”

“老夫子喜欢她,也许能给这个面子。”

谢培东转身就去找程小云了。

方步亭也走出书房,听着程小云与何家通电话,得知谢木兰何孝钰都回了家,心也跟着放下一半,唤了谢培东上楼,还有事情要商量。

当方步亭说出梁经纶是蒋经国的人的时候,方孟韦心里极度惊讶,孙朝忠、梁经纶、曾可达还有表面上他大哥方孟敖,这些人慢慢的连成一条线,一条要牵动北平城的线。

如果梁经纶是蒋经国的人,那么谢木兰在他身边到底安不安全?她可能会被利用,在情感可能受到伤害,但是她的人身安全是不是可以保障,蒋经国在重用方孟敖,在拉拢方步亭,他的人怎么敢伤他方家人一根汗毛。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安慰自己,是不是在为自己那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决定找一个尚算合理的借口。

他在自己的思绪里呆愣了好一阵,等醒过来,方步亭和谢培东已经在说救济粮的事情了:“......明天是个坎儿,粮食发下去了,我向曾可达表态,币制改革我配合,就是一个条件,送孟敖出国,不能再拿他当枪使了......孟韦。”

方孟韦下意识地叫了声爹。

“爹这样做是不是太偏心了。”

方孟韦回过神,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儿子从来没有这么认为。”

“那好,”方步亭也松了口气:“爹今天就跟你表个态,什么币制改革也救不了这个中华民国,蒋总统的几百万军队也未必就打得过共产党。木兰、孝钰还有你大哥,爹都会想办法尽快把他们送出去,最后一个送你。”
“送我们出去?”方孟韦呆住了:“那您和程姨还有姑父呢?”

方步亭自认还是了解方孟韦的,这孩子对家人心软这点,不会改,也改不了:“八一三我抛下你们,自己去了重庆,今天我来还债,培东,你看如何?”

谢培东抬起头:“行长的心我们都知道了。”

当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关键是眼下,既然行长认定那个梁经纶背景复杂,怎么能让孟敖、孝钰还有木兰不要再被他利用?”

方步亭的眉头始终紧锁:“只要孟敖答应娶孝钰,这个事情就好办,今晚我就要小云去何副校长家里去提亲。”他看了一眼谢培东,“难办的是木兰啊,被那个姓梁的给迷住了,叫她回来也不会回的,先送她走!”

方孟韦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知这事哪里像方步亭说得那么简单,谢木兰眼中的狂热他现在还历历在目,这哪里是规劝两句,送她出国就能扑灭的。

“孟韦,告诉徐铁英,明天发粮,你带队。你就说是我说的。”

方孟韦点点头,也收了心思,仔细听方步亭说话。

“你带队到了现场啊,要管好你北平警察局的人,千万不能再和学生起冲突了。记住,刚才我分析梁经纶的话,把它忘掉,这个人,还有铁血救国会,我来对付,不要再招惹他们。叫你小妈上来吧。”

方孟韦答了句知道了,起身出了书房,唤了程小云上楼。他满脑子都是方步亭的警告,不要招惹铁血救国会,可是他的父亲不知道,孙朝忠就是铁血救国会的成员。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下倒在床上,手指轻轻得叩着床沿,记起小时候在重庆,他每有不顺心的时候,木兰都会钻到他房里,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那样的亲密,他再想想如今的木兰,如此的绝决与狂热,竟令他甚至父亲姑爹束手无策。

他甚至那样猜测,终有一天,当一切热情随着时间流逝,不复存在,梁经纶在木兰眼中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方孟韦一直思来想去,辗转反侧,直至夜深,也未能入眠,家中本已悄然无声,刺耳的电话铃声将他惊起,仿佛早有预料,他跑去接电话,话筒那边直接嚷嚷起来:“方孟韦在家吗?叫他接电话!”

他压低了声音,说:“杜见锋。”

那边直接炸了:“你他娘的一天上哪儿去了?老子开完会回来你还没影儿,等了这么半天,你他娘的就不能捎个口信儿?”

方孟韦挨了骂,反而舒心些:“你嚷什么,今天家里事情多,我和父亲说完话就住在家里了,本想着跟你说一声的,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事就给忘了.......”他说到这里,倒觉出不好意,“对不起,杜见锋。”

这三个字如同西游记中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把杜见锋这座火焰山立即扇灭了火:“你哥的事情,我听说了,别着急,只要蒋经国还要用他,就没事。”

“这事就别在电话里讲了,明天我见了你再说吧,明天我去发粮,没有你们勤务吧。”

杜见锋嗤笑一声:“这种事老傅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也就陈继承还往上撞,行,都睡吧。”

方孟韦放下电话,回到床上,他并不知道这个晚上,程小云去了何府遇见了方孟敖,方步亭去找了梁经纶,徐铁英和王蒲忱去见了曾可达唇枪舌剑最终放出了孙朝忠,还有更多的人四方勾联、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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