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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情 五

私设如山  BUG如天  严重OOC

 

小事情 五

 

 

方孟韦回训练班的时候,还是掀起了个小风波。

原因倒不在他,是他的表妹谢木兰。

他和谢木兰自幼一同长大,感情甚佳,比旁人自然亲密些,这次他受了伤,回了家,木兰也跟着受了惊吓,方孟韦养了几日,要回训练班去,她非要送他。

姑爹刚斥了木兰几句,就被方步亭拦下,他最是疼爱这个外甥女,要宠上天的。

方孟韦知她关心自己,当然不用上学、还可以去好奇已久的三青团训练班看看也是附带的好处。

谢木兰自小就是耐不住静的活泼性子,方孟敖就说过,木兰似火,孟韦如水。

谢木兰当即摇头说,大哥你真不了解小哥,他哪里如水?分明是天边的云,恬静高远,但是黑下脸来,会霹雷的。

一屋子的人大笑。

斯蒂庞克开进训练班的院子里,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但是从车里跳下一名美貌少女,才是问题的关键。

少女挽着方孟韦的臂弯,站在车旁与他说笑,等着司机将行李拿出来。

孙朝忠刚刚给人代了一节政治课,眼见男队员下课跑得比体能测试还快,就知道院子里准是有什么热闹,他夹着课本,穿着三青团的夏季制服,整个人看着斯文俊美,但是毕竟从军,不言不语也透着英朗。

谢木兰一眼就看到了孙朝忠,拉了拉身边的方孟韦,小声说:“小哥,那人是谁?你们这还请了大学老师吗?”

方孟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是我们的队长。”

木兰咦了一声,直言直语:“你们训练班的队长不都是兵痞吗?”

这时孙朝忠已经走近,听了个尾音,也不在意,只是看向方孟韦。

“孙队长。”方孟韦敬了礼。

“方队员,”孙朝忠回礼,目光落在他的额角,暗红色的结痂在他那张脸上分外明显:“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方孟韦拉过谢木兰:“孙队长,这是我的表妹谢木兰,特意来送我,木兰,这是孙队长。”

木兰也不怕生,笑意盈盈地叫人:“孙队长好!”

“谢小姐,你好。”孙朝忠顿了顿,自觉招呼打得短暂,只好又加了句:“方经理家风水养人,个个芝兰玉树。”

谢木兰鬼精,听出了纰漏:“孙队长夸我夸得勉强,非要拉着我小哥一起才甘心。”

方孟韦闻言垂下睫毛浅笑,只是一瞬,却成了一方风景,落在孙朝忠眼里。

谢木兰不甘这片刻寂寞,四处张望一番,歪着头对孙朝忠说:“孙队长,我能参观一下这里吗?”

孙朝忠看着谢木兰,面对如此俏皮可爱的少女,依旧不够亲切:“对不起,谢小姐,我们有条例,这里不容许参观。”

谢木兰岂是一句话可以打发的:“孙队长你看,你们这里接待流亡学生,他们都能够自由出入,我们市内的学生怎么就不能参观呢?你这是区别待遇。”

孙朝忠认认真真地回答:“流亡学生都是经过审查核实的,请谢小姐谅解。”

谢木兰眨眨眼睛,扬起头说:“那就请你现在审查我吧。”

孙朝忠长了两涡微翘的嘴角,即便面无表情也看着温文和善,但是他目光坚毅清冷,说起话来总是冷静有礼,出人意料的铁面无情:“那需要按照审查程序呈报,谢小姐。”

“木兰,”方孟韦不得不打断这样的对话:“姑爹说过等你回去吃饭。”

“小哥~~”少女挽着少年的手臂撒娇,少年宠溺的微笑,如同娇艳的花朵随风在挺拔的小树前摇曳。

像是吴青霞笔下色彩明洁秀丽的画卷。

“回家吧,我一会还有课,不能陪你,别让姑爹等久了。”方孟韦少见的温言软语,可见方家是极宠她的,他点了点仍不大情愿的表妹的额头:“你只顾着要参观,被人围观了也不知。”

他指的是探头探脑、看见美人连路都不愿走的男队员们。

木兰听了捂嘴一笑,也不恼:“好吧好吧,我回去了,小哥你要做注意身体,”她转向孙朝忠:“孙队长再见。”

孙朝忠说:“谢小姐再见。”

方孟韦目送些木兰上车离去,转过来便见孙朝忠已经拿起了他的箱子。

还没张口阻止,便被孙朝忠抢了先机:“你搬来同我一间宿舍了。”

方孟韦自然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你舍友请了病假,这些日子都不曾来了,家里传来消息,说是受了惊吓,要送到国外去修养,现在训练班学生多,宿舍不够,书记同我商量,说让你住过来,给他们腾出一间宿舍。”

方孟韦听了,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换了个住处而已。

他们一起进了孙朝忠的宿舍,方孟韦看到角落里的一堆,随口说:“我的东西已经搬来了?”

“训练班急着安置学生,找了几个干事,收拾了你的东西,放在我这里。”

“幸亏我的东西不多。”方孟韦简单收拾了一下。

他的东西的确不多,完全不像个富家子弟。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臂,比去年在防空洞时结实了些,肤色也终于晒出了蜜色,再不似那时姑娘般的雪白。

孙朝忠看着他铺被子摆东西,动作利落流畅,比剧院表演还赏心悦目。

方孟韦简单收拾好,转身正看进他眼里。

孙朝忠眸色黝黑,眼白苍兰,专注看人时,正是别人求之不得的目光深邃,情场老手都得在心中抖上一抖,方孟韦毫无防备的迎上来,顿时红了脸,尴尬起来。

“孙队长放心,我睡觉没有什么坏毛病,不会打扰到您。”他勉强凑了句话。

孙朝忠张嘴,声线稳得像是照本宣科:“没事,我也住不长,过一阵就要调去中央党部了。”这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这消息,这么多人明示暗示过,他都是未曾定音,却简简单单说给了方孟韦。

少年有些无措,平日的精明稳重仿佛一并被谢木兰带回家去了,只说了句恭喜。

两下沉默。

方孟韦很快收拾妥当,闲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目光兜兜转转,投在孙朝忠凌乱的柜子上。

孙朝忠正低头写着什么,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一般,说道:“你放我这里的绸伞,我还是没有找到,本想买一柄一模一样的,但你的是英国牌子,现在不好找。”

“不必找了,我还有一把,即便你找到了,也留着用吧。”方孟韦正说着,看见门口来了几个关系还过得去男队员,想也知道是问木兰的事情,便招呼了一声随他们出去了。

孙朝忠放下笔,起身将柜门关上。

夜里,孙朝忠睡得晚,掩了灯光,看了一小会儿书,对面床上,方孟韦早早就睡下,却不太安稳,他想了想,悄然走过去看看,还是合了书关灯睡了。

想来是换了新地方睡得不好,方孟韦一连几天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男队员们倒是愿意缠着他说话。一是云阳县的事情他得了大家几分敬意,而是训练班待久了,谢木兰这样的模样算得上艳冠群芳,水灵灵得讨喜,心痒的自然过来多打听。方孟韦多是听了笑笑,只说表妹还小。

女队员听着别扭,去糗方孟韦,谁叫他是“罪魁祸首”,说现在在训练班啊,比起女队员的欢心,方队员更讨男人喜欢。

这话传到孙朝忠那里,已经从中开过无数玩笑,方孟韦顶着训练班祸水的名头进了门,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你也笑我,”住了一阵,尴尬劲儿早就散了,方孟韦热得转圈找水喝,“亏我还想把表妹嫁给你。”就好似谢木兰能听他话一样。

孙朝忠递上自己的杯子,水温适宜,见他接过斯文地喝着。

嫁表妹这话是他俩私下的玩笑话,孙朝忠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笑了出来:“我得多谢方少爷青眼有加,不知在下何德何能,有此良缘。”

方孟韦头都不抬,忙着抄写落下的笔记:“因为你比别人好呀。”

孙朝忠收不住笑意:“我怎么比别人好了?”

方孟韦不过脑子,答得理直气壮:“你就是比别人好呀。”

孙朝忠居然欣然受了这句。

此时再提,孙朝忠早已不接,方孟韦知道他对谢木兰没心思,孙队长面前也算是千帆过尽,也没见他上了哪条船。

孙朝忠同在重庆的几个同乡这阵子时常过来寻他出去,与方孟韦见得多了,也会一起说说笑话,入秋之后,方孟韦又抽高了些,与孙朝忠站在一起,竟差不多高了,偶有活泼的进来见他们一同说话,定要赞一句:“哎呀,丰神俊朗啊,”后面就再无好话,“一对璧人呀。”

孙朝忠自是百毒不侵,方孟韦也习惯了胡话,眉都不动一下。

天渐有些凉意的时候,孙朝忠出门小聚,有时要问一问方孟韦,与他相熟的那三两个,觉得方孟韦人直率有趣,谈吐也不俗,总想将人约出来一起吃饭,方孟韦自有分寸,只去过一两次。见他难约,这些人便去烦孙朝忠,叫他带着合川桃片、奶油核桃糕之类的小吃过去,方孟韦若是吃了,再见面也好约一些。

孙朝忠是没想到他这么爱吃小零食的,平日端正守方,这么小就从了半个军,端着少年老成的架势,但晚间若是见孙朝忠拿了油纸包进来,便是河开雁来,眼中的冰晶都化成了春水。

孙朝忠看着对方鼓动的双腮,突然体会到了那种豢养宠物的心情。

方孟韦吃了甜食,反而睡得早,孙朝忠到门廊灯下看半宿书,回来正是他梦魇的时候,呼吸急促,会叫“哥哥”,多半孙朝忠会将书收好,到他床边用手抚住他的额发,湿津津的冰凉,在黑暗中枯坐片刻,魇症也就过去了。

孙朝忠发现他梦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第一次杀人,却是难免,只是方孟韦比他久一些,那说明方孟韦比他心软。

这一年炸弹落到少,还未进腊月,已经显得有些喜气,这一日,训练班修整,孙朝忠约了方孟韦出去,假条都替他批好了,方孟韦不问,自换了便装跟他四处逛逛,去书店买了两本书,一路闲聊,慢慢踱到中央党部隔街的咖啡厅。

方孟韦眼力不错,远远便看见坐在窗口的孔小姐,顿时心生尴尬,吊着眼梢瞥向孙朝忠:“这事叫我跟着来怎么好,可真有你的。”说罢转身便走。

孙朝忠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凑近了低下声音:“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出来走走,顺便把这件事办了。”

方孟韦扭了下手臂,孙朝忠也未使力,两下分开一步,方孟韦觉得这事到底是孙朝忠自己的事情,自己虽然被拐来了,也没必要气这个,“我可不陪你进去,免得孔小姐有什么话也不好说,本就是你们郎情妾意的事情,叫我来做什么掩护。”

孙朝忠也不反驳,只是叮嘱:“那你在外面走一走,我一会儿就出来,孔小姐明日就去美国了,非要见一面,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这哪里是郎情妾意,听着倒像是郎心似铁。

孙朝忠坐在孔小姐面前,位置正好能看到方孟韦沿途逛小吃铺子,什么花生粘、龙凤饼、鱼皮花生,孔小姐却是说着说着垂了泪,孙朝忠收回视线,递了手帕过去。

“我知你心系党国,胸怀华夏,儿女私情全不放在心里,只是明日一别,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孙朝忠安慰了几句,等她收了泪,恢复了才女名媛的架势,才说了晚间有事,不能再留,祝了几句官话就离开了。

方孟韦被找到的时候,他正看着羊角辫的女娃玩得开心,孙朝忠站在他身边,递了纸袋子过来,他低头一看:花生粘,龙凤饼,鱼皮花生。于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快走吧,现在回去,食堂还有晚饭。”

到了年根下,党部组织处却忙晕了头,一大批人事调动年前全要安排妥当,孙朝忠的调令就这么下来了。

方孟韦下了课回来,就一直帮孙朝忠收拾东西,孙朝忠在训练班待的时间长,书籍杂物还真不少,满满两个箱子将将装下,方孟韦怕落下东西,推了孙朝忠去检查柜子,柜子已经搬空了,只边角处立着一把黑伞,平日里东西多光线暗,看不大清楚,现在一眼便认出,那柄黑色绸伞稳稳妥妥地被收在那里。

孙朝忠探身取了出来,朝方孟韦挥了挥,方孟韦笑着说:“送你了,就当是恭喜你高升。”

“你这太没有诚意,牛肉干还来。”孙朝忠将伞放在箱子上,去抢方孟韦手中的袋子,被他躲了。

“那我晚上请你吃饭吧,你晚上没约人吧。”

孙朝忠摇头:“请吃饭就不必了,今晚再吃一次食堂,陪我一起看书吧。”

方孟韦说好。

结果自然是食堂也没有吃成,书也没有看成。

孙朝忠连带着方孟韦被同乡架了出去,一坛状元红,好意头,不能不喝。

闹到夜间,菜尽酒干。

孙朝忠酒后面白,神情言语毫无酒意,醉了几分只有自己心里知道,方孟韦是第一次在孙朝忠面前喝酒,他酒量还好,酒品更加,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只是爱黏人。

孙朝忠与他并排往回走,被他的肩膀抵着,时轻时重的靠着,若是往另一边靠过去,他还要将人拽回来,一路折腾几回,麻烦得紧,索性拉着手,紧紧握住,那人也老实了。

回到宿舍,各自去洗漱,因为都有了醉意,也就早早熄灯躺下。孙朝忠惦记着方孟韦的魇症,迷糊着不肯睡,只听对面床辗转反侧,折腾了好一阵,才睡着了,可实在是睡得不踏实,孙朝忠忍不住下了床去看他,伸手去摸是不是出冷汗了,却被一把抓住,方孟韦睁开眼,在月光下像是两汪清潭,他喘了几口粗气,才说出话来:“我做噩梦了。”

“我知道。”孙朝忠低头说:“要喝水吗?”

方孟韦拉着他的手摇摇头:“陪我待会儿。”

此时夜凉,孙朝忠也没披件衣服,方孟韦说完便后了悔。

孙朝忠倒是没在意,掀了他一角被子,问:“不介意吧。”

方孟韦往里面靠了靠说:“我小时候常和大哥闹到半夜,倒在一起就睡了,就连父亲也无可奈何。”

孙朝忠躺了进来,床和被子都只比单人的略宽些,他只好从后面圈住方孟韦,紧紧地贴着:“你比我还暖和。”

方孟韦转不了头,嘴上嘟囔:“明明是你热些。”

孙朝忠将指尖贴到他下颌的软肉上,少年瞬间抖了抖,嘴还是硬的:“你指头虽凉,但手掌滚烫,外冷内热。”

孙朝忠听了,伸手搂紧了他,说:“睡吧。”

竟一夜好眠。

孙朝忠调去党部,便在那附近找了间房子租住,方孟韦年前去过一次,倒是整洁简单,他厚脸皮两手空空去的,回来的时候被塞了一包荷花牌米花糖。

训练班的上一批队员被分配到各个部队去了,宿舍一下子空了出来,方孟韦便仍独自住着,回家过年收拾时,生出些寂寞的感触。

这个新年仿佛所有人都喜庆了些,连方步亭都兴致勃勃地和方孟韦说了半天话,过了年方孟韦就算是满十八了,回到训练班就能够宣誓入团,然后在筹谋它处。

在方宅,都没有吃零嘴的习惯,就连木兰也不吃的,所以方孟韦在家也不敢吃,一个年过下来,聚会沙龙,觥筹交错,方孟韦酒量渐长,而孙朝忠给他养出的“小毛病”竟像是戒掉了。

新年过后,方孟韦在训练班的课程也都结了,书记于是安排他写写文件跑跑腿,成了半个干事,一来二去,他倒是和中央党部的组织部和社会部都熟络了,组织部是有文件往来的,社会部是有孙朝忠。

春日里,他过来给组织部送份文件,本该是中央团部做的,那边也是懒了,就着他的腿送过来。

刚上了楼梯到走廊,就听见平日肃静的办公室传来叫嚷声,一个粗嗓门“老子”“老子”的骂个不停,组织处的文件室都是女干事,总不能叫人欺负了去,方孟韦一把推开门,冷着一副清透的眉目高声说:“你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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