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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情 四十三（下）

私设如山，BUG如天，严重OOC

 

小事情 四十三（下）

 

方孟韦在回局的路上，仔细地想了想，决定去跟曾可达谈一谈，态度强硬一些，把辞呈再递上去，叫他当场就批了，再转送南京。

结果进了局长办公室，就没见到曾可达的人，他出门拐到单福明的办公室，见单副局长窝在里间的小床上迷糊呢，看见方孟韦进来，慢吞吞地坐起来：“方副局长？你怎么来了？哎呀，这一早就出勤务，折腾了一天，你也赶紧歇歇吧，都累坏了。”

看着单福明堆起的假笑，方孟韦才感觉真实些：“单副局长，知道曾局长去哪儿了吗？”

单福明显然是脑子一时锈住了，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是去青年航空服务大队了吧。”

方孟韦点点头，说是不打扰他休息了，转身就走。

单福明瞧着他的样子，心中猜出大半是为了辞职的事，他一头又倒在小床上，想着这第一副局长的位置要空下来了，转头又觉得北平城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什么位置也不保靠，心里竟也美不起来。

方孟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水壶里没有热水，会客的茶几上也落了一层薄灰，他有些记不起上一次住在办公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钥匙，方孟韦想着要不然回小院住吧。

他也懒得换衣服，就穿着一身深色的制服下了楼，路过楼下的值班室时，看见孙朝忠坐在里面的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看着其他人调侃说笑。

方孟韦微微皱眉，想起曾可达是带了副官来的，而徐铁英又没有带孙朝忠走，警察局里，竟没有一个地方安置他。

同为铁血救国会成员的曾可达厌恶孙朝忠，方孟韦看得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因。

他看得出，局里的同僚自然也看得出，这新上任的曾局长对于原来的孙秘书不冷不热的，想来大家觉得是人之常情，只是孙秘书素来待人冷淡有礼，如今无处可待孤零零地坐在这儿，倒是没人肯同他说说话。

方孟韦推门进去，几个下属见是他忙笑着招呼：“方局，回家吗？”

方孟韦嗯了一声，留了张字条：“这是地址，如果曾局长回来，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到这里来找我。”

机灵的赶忙收好：“您放心吧。”

方孟韦又走到孙朝忠跟前，淡淡地说：“孙副处长。”

孙朝忠愣了一下，站起来：“方副局长？”

方孟韦说：“近期局里变动频繁，来不及处理细节琐事，今晚你就在我的办公室休息吧，等明天曾局长来了，再安排你的办公室。”

孙朝忠直挺挺地站着，听完他的话，还是一副平直的语气：“您是副局长，我在副局长办公室，属于僭级之嫌。”

方孟韦的目光扫过整间值班室，缓缓地说：“徐局长升你为中校副处长，论军衔级别，同我一样，而且你一个副处长，总待在值班室也不妥当。我的办公室没有锁，孙副处长直接上楼就可以了。”

他看看时间，觉得再耗下去连觉都睡不成了，跟大家招呼了一声就匆匆走了。

小院是近几日杜见锋派人收拾好的，方孟韦的行李都已经归置好了。

锁好了院门，方孟韦进屋看了看，房间干净整洁，打开柜子，里面除了自己的东西，竟还有杜见锋的一些衣物，都整齐地码在一起，看得他哭笑不得。

抽屉里有几枚战斗奖章，还有一盒烟草，是杜见锋喜欢的那种，让屋子里有了一种淡淡的类似杜见锋的味道。

方孟韦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自己铺了床褥，躺在上面，满心的熨帖与酸楚，但心绪是平和的，翻了两个身就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直到被拍门声吵醒，方孟韦坐在床边清醒了一下，才披了衣服出来开门，门外竟然是单福明。
“单副局长？”他有些惊讶：“你怎么亲自来了？”

单福明抻着脖子向里面张望了两眼，一无所获，听见方孟韦问话，便陪着笑说：“方局，这不刚刚接到通知嘛。曾局长不再管理北平警察局的事务，回到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天津经济区北平办事处了。上面没有派来新的局长，目前警局的所有事务都由您代理。还有一件大喜事，方大队长已经被放出来了，原来都是误会，是傅总司令命令方大队长执行任务，这才在南苑机场起飞的，今儿一早方大队长就带着航空服务大队运输物资去了。”

方孟韦哦了一声，说：“单副局长稍等，我进去打理一下。”说罢也不请人进来，贴着单福明的鼻尖把门关上了。

方孟韦并没有把这次代理当回事儿，汤永咸调任时他就代理过几天，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时间会这么长。

九月中旬的时候，辽沈战役爆发，锦州被围，紧接着在绥察战役中，平承铁路线被切断，傅作义的华北军受到牵制，战事不利。由于交通不便，北平城内的民生物资越发紧缺，币制改革诞生的金圆券在无粮可买的境况下如同废纸。

此时，即便是方孟韦这样的身份，要弄来食物也很难了，他去崔家看伯禽平阳的时候才发现，崔婶一家都不仅吃饭困难，连屋子都住不起了。

方孟韦想了想，觉得杜见锋不会反对，就请崔婶一家到小院来住，美其名曰照顾自己。

叶碧玉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她也看到报纸了，方家的细软都已经带头拿去换金圆券了，如今早已不比以往了，孟韦从不肯空手上门，所以过来的间隔越来越长，她怎么好还住到他那里给他添麻烦。

可是形势比人强，面对愈发洁具的窘境，她也别无选择。

自从他们母子住进来，方孟韦反倒不常会小院住，只是隔三差五派人去看看，或是送些柴米，直到他大哥一个电话打到他那里，他才知道叶碧玉带着孩子到街面上去买不到粮食。

方孟敖忙，方孟韦也忙，兄弟俩有月余没见了，他大哥在电话里忍不住的发脾气：“听伯禽平阳说他们搬家了，怎么回事？现在住在哪儿？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方孟韦说：“我知道啊，”他手头堆着的文件铺了一办公桌，还要分神讲电话，“他们现在住在我那儿，哥你放心吧。”

方孟敖听得一头雾水：“住你那儿？你那儿是哪儿？”

方孟韦虚咳了一声：“......杜见锋有个小院，一直是我在住，后来看崔婶在那边支撑不下去，就让他们搬过来，住我这儿了。”

方孟敖想说你还住人家的房子，最终忍住没说，只是问：“杜见锋没意见吧，住了别人进来，我看见崔婶挤在人群里买粮，现在哪还买得到，你若是没有门路弄粮食，就回家里拿些，别教崔婶带着孩子四处奔波。”

方孟韦一边签字一边说：“没事，我的意见就是杜见锋的意见。我一会儿就回趟家，顺便看看爹、姑爹和程姨。”

方步亭自与梁经纶谈话之后，气过了那一阵，便明白自己是迁怒了小儿子，给方孟韦打了两次电话，早就和缓了。

方孟韦同单福明交代好了，便亲自开车回了方家，远远的在巷子口就看见了宪兵武装把守，心中疑惑，不知是不是又出了事情。

车子开到门口，看到孙朝忠笔直的站在那里，他明白这是警备司令部的行动。

他一早就把孙朝忠安排在警备司令部的侦缉处，一来不必常见面，徒增烦恼，二来也给孙朝忠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以免留在警局无事可做，让人尴尬。

按照规定，即便他平日不管警备司令部这边的事，但是侦缉处有行动理应跟他报备一声。

方孟韦下了车，朝大门里走，路过孙朝忠时，停下了脚步。

这个勤务他不该来，方步亭见到他，会不高兴。可是转念一想，孙朝忠从不是会在执行任务时顾虑这些的人。

“这是干什么？”他问：“侦缉处要来我家抓人吗？”

孙朝忠盯着他看，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

“不知道？”方孟韦慢慢地摘了白手套：“那你带兵来干什么？”

他这两个月坐在这个位置上，每日杀伐决断，举手投足威压渐重，语气里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威势。

孙朝忠不为所动：“警备司令部的命令。奉命戒严。”

方孟韦冷着脸问：“我这个侦缉处副处长撤了吗？”

孙朝忠表情严肃，嘴角微微抿着：“还没有接到命令。”

方孟韦被气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深知孙朝忠就是这么一个人，蒋经国没有下下一道命令，他就会一直执行前一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曾经听谁说过：人的命运有的时候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个世界会卷着你走，身不由己。

可他看到了孙朝忠，这个人不惧命运不惧世事，只朝一个方向前行。命运左右不了他的意志，世界也卷不走他的信仰。

这大概就是他叫朝忠的一种解释吧。

方孟韦不再同他多说什么：“没有就好。”

说罢转身进了大门。

父亲、姑爹还有程姨都在客厅，他见了人忙问：“怎么了，父亲？”

方步亭说：“蒋介石来了，正在华北剿总开会，通知我们要去看金库。”

方孟韦放下心来，但又想到谢培东的身份，忍不住担忧：“姑父也去吗？”

方步亭说：“北平分行的账，都是你姑父在经手，金库里有多少钱，你姑父比我都清楚。他们不是怀疑你姑父是共产党吗？就叫这个共产党，亲自告诉蒋介石，不到两个月，北平分行给他们筹了多少黄金、白银、外汇。”

方孟韦来不及思考父亲的话，外面就传来了敬礼的口号声，是王克俊来了。

方孟韦目送方步亭和谢培东上了车，遥遥望了很久。

程小云站在他身边说：“你放心吧，有你父亲在，姑爹不会有事情的。”

方孟韦点点头，转过来说：“程姨，家里还有米面粮食吗？给我一些拿给崔婶一家。”

程小云说：“厨房里肯定没有拿得出的了，小仓库里或许还有，你跟我去找一找吧。”

方孟韦陪着程小云下到地下的小仓库里，一边查点里面的东西，一边说起家里的近况。程小云还说起前阵子何孝钰过来陪她，跟她说起方孟敖带自己去机场的事情，说是孟敖那个大队的队员都列好队，见她去了，统统敬礼，还喊：嫂子好！吓了孝钰一跳，后来才知道，这是军队不成文的规矩，受人爱戴的长官带了爱人来，都要敬礼问好的。

方孟韦开始听着还没觉出什么，东西搬到一半，突然想起杜见锋走到的那个晚上，全师所有人向他敬礼的事情，后知后觉地脸颊和耳朵烧得通红。

蒋介石来了北平，警察局的人并不知道，但是外围勤务却少不了，等到方孟韦腾出时间去小院，已经是晚上的事情。

崔婶给他开门的时候，正在唏嘘：“哎哟，真是可惜了。”

他笑着问崔婶：“这是怎么了？什么可惜了？”

崔婶说：“刚刚听邻居说，那个那个国防部的曾督察，被抓起来了，说是他把军粮卖给百姓喽。”

方孟韦忙晕了头，倒是没听说，此刻得知心中惊讶：“曾可达被抓了？”

“可不是，蛮好的人，他不卖百姓吃什么？”崔婶帮他把东西搬进院子：“孟韦，你不要总给我们拿东西啦，我知道你们也不方便的。”

“崔婶，我不跟你讲大道理，但你总要顾伯禽和平阳的。”

崔婶看着他不说话，半晌才说道：“瞧瞧我这记性，有位小姐在这里等你。”

“小姐？”

“大美人哦，刚刚来的，就在屋里坐着呢。”

方孟韦放下东西进了屋，看见郭蓉蓉穿着漂亮的长风衣坐在桌前同孩子们说话。

“郭小姐？”

郭蓉蓉站起身：“方副局长，好久不见。”

两个孩子见了孟韦都高兴地叫起来，方孟韦一一应了，崔婶跟进来，训了孩子两句。

方孟韦见状，跟郭蓉蓉说：“若是郭小姐有事要说，我们就到偏间去吧。崔婶不要忙了，你们早点休息。”

偏间是间小屋子，铺了床褥，支了张桌子，旁边只有一把椅子。郭蓉蓉也不客气，进门便坐下，笑道：“亏着老杜给你布置这么个院子，结果你住这么小的屋子。”

方孟韦不搭茬，只问：“郭小姐来有什么事？”

郭蓉蓉看看自己鲜红的指甲：“方副局长不问问杜见锋的情况？”

“不问，他会自己同我讲。”

郭蓉蓉抬眼看他：“我以为方副局长是漠不关心呢。”

“我做好我的事，杜见锋也会做好他的事，我等他回来亲自说，旁人的消息我不信。”方孟韦摸了摸水壶，竟是崔婶烧好的，他给郭蓉蓉倒了杯水。

郭蓉蓉道了声谢：“我来找你，是因为杜见锋开拔前跟我提了一个要求，送你去香港。”

方孟韦没有动作，只等她继续说。

“现在这样的境况，送人出去很难，尤其你是现役军官，北平市警察局局长，我在南京运作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想让你离开北平的不止我一个，你的家里也在运作这件事情，同样是去香港，还有一个人也在各部门游走，却是要把你调到南京去。就是因为这样乱，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我通知你，两个月内会将你送到香港去。”

方孟韦抱着手臂想了想，问：“杜见锋跟你提了一个要求，那你跟杜见锋提什么要求了？”

郭蓉蓉不说话。

方孟韦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知不知道要把我调到南京的人是谁？”

郭蓉蓉想了一下，说：“在南京走动的人叫乔敬业。”

方孟韦浅浅地叹了口气。

郭蓉蓉张张口，没说话。

方孟韦倚在门边：“想叫我对杜见锋好一点？你喜欢他。”

郭蓉蓉挑眉，倒是大方：“不可以吗？他那么好。”

方孟韦背着手走到郭蓉蓉面前：“我知道他什么都很好，他最好的是眼光。”

郭蓉蓉被他气乐了：“方孟韦，你可真没风度。”

“我对你这种给他下套做交易的人，的确没什么风度可言。”方孟韦慢条斯理地说：“去香港可以，但时间得我来定，家里的事情还有杜见锋的事情都完事了，等我见到杜见锋，我自然去香港。”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难？你还要讲条件？”

方孟韦勾起唇角：“杜见锋答应你的事一定更难，就像我一点都不惊讶你能轻易在这个时间地点找到我，”他顿了顿，“你们共产党，有什么不知道，有什么办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