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

小事情 二十八

私设如山,BUG如天,严重OOC

 

完全扒了电视剧的一章

 

小事情 二十八

 

七月四日的夜晚,似乎注定是一幕跌宕起伏的剧作的序章。

方孟韦在北平三年有余,对于这样闷热的夏天依旧不能适应,重庆也热,但不似这般压抑,他总觉得或许也是心境的缘故。

北平警察局当年建的用心,这些年来冬暖夏凉,但仍抵不过他们全套制服在身,腰带系得紧了,连那一圈皮肤都跟着发烫。

警备司令部又发了联合文件,明日东北流亡学生将在参议会门前进行最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活动。

方孟韦接了通知,下去安排勤务,这几日汤永咸不知在忙些什么,总之心思都不在局里的事务上,单副局长像是得了什么先机,更是万事都不出头,大事小事都压在方孟韦一个人的身上。

几个下属敞着领口,正在值班室里闲扯,看见方孟韦下来,不等他说话便止不住地哀嚎,方孟韦被他们气笑了,知道这样的天气全副武装出勤务的苦楚,也不多说什么,只把公务安排下去。

几个人领了任务,记了时间地点注意事项,起身去通知,嘴上却是不消停。
“你说这帮学生一天天的,没完没了,闹来闹去也没个结果,大热的天,劲头儿真足。”

“这事儿还真怨不着学生,没饭吃,搁谁也受不住,他们抗议示威,这还是小打小闹,你看看当年那帮老祖宗钥匙没饭吃挨了饿,那就是直接起义,自己当皇帝了。”

“哎哎哎,你这可是同情学生啊,小心处长没得做了啊。”

“谁同情学生了,我这是就事论事,再说了,我又不是何市长那样的大官,哪个能来计较我。”

“你们这就扯远了啊,说白了还不是民调会那帮孙子,贪得没边儿,学生的口粮也贪,贪出事情就缩回龟壳里去,还得靠老子们出力流血。”

“艹,干了这多天的白工,没见马汉山这孙子出一分钱......”

方孟韦不理他们抱怨,兀自上了楼。

马汉山背的罪名有些大,但是挨的骂却不冤枉,他要险中求富贵,自然就得替幕后老板挡着。方孟韦没心思操心马局长,他大哥方孟敖明日就要押往南京特种刑事法庭受审,他已经安排崔中石明晚赶往南京。

方孟敖一案背后牵扯出的是空军作战部高层参与的走私物资,方孟韦怕几方角力误伤方孟敖,忍不住催崔中石催得紧了,他心中也清楚,如今事态变化已经不在控制之内,方家一己之力能不能把方孟敖毫发无伤地保出来,尚且没有定数,何况他的大哥他最了解,绝不是乖顺配合之辈,上了法庭还不一定要出什么变数。

第二天一早,全体东北流亡学生集合到北平市参议会门前,要找议长许惠东质问食宿和强迫当兵的事宜,恰巧李副总统也在北平,学生们要求李副总统也要给出答复,两边都未给出肯定答复,方孟韦带着参与勤务的警察列在外围,一再强调傅作义的命令:凡接近学生者,一律徒手,不许流血,不许开枪。

学生们在参议会门口等待多时,直至下午才发现许惠东并未在内办公,对于参议会敷衍的态度十分气愤,转而离去。

方孟韦以为勤务结束,刚要整队撤离,就接到警备司令部陈继承司令的急令,要求火速赶到东交民巷,那是许惠东议长宅邸所在。

他们比宪兵到的晚些,学生们已经冲破了大门涌进院子里去了,方孟韦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形,但是估算一下,恐怕宪兵在里面寡不敌众,只好咬牙下了命令,警察沿着许家的门口和围墙驱散情绪激动的学生,如遇难以控制的情况,可以自卫。

他自己不落一眼的观察事态,汗沿着警帽淌进颈背,洇晕了深色的制服,不多时,院子里的宪兵用木棒将学生们逼出,警察与宪兵迅速汇合,与学生在大门口对峙。

学生的队伍还站着几名记者,胆子大的就凑到新警身边问他们是不是刚才打学生了,谁下的命令等等。方孟韦正好走过来,见状挡在年轻的警察身前,冷淡地说:“请分清楚推搡和殴打的界限,我们奉命在此警戒,没有人下命令打人。”他转身推了一下新警的后颈,新警因着惯性仰着头,侧面几道淋淋的血痕,显是刚刚受的伤,他看记者盯着那伤痕,便敬了个礼,接着说:“现今形势紧张,不慎受伤的大有人在,请各位也注意自身安全。”

记者们都是识得他的,报纸上,方副局长可是冷峻桀骜的翩翩公子,从不讨好记者,但是大家仍觉得他一身正气,居然也多是信服的。

不多时,王鸿韶参谋长出面,请学生派出代表来谈判,双方进入谈判期,外面对峙的两边都暂时趋于平静。

然而陈继承司令显然并非如此认为,他认定事态十分严重,直接打电话给傅作义总司令,要求派军队警备,傅作义最后还是答应了,但是指示“士兵不准带枪,更不准殴打学生”。

上呈下达,就是另一番结果。

陈继承从北平西苑调来了青年军的搜索营以及四辆装甲车,将东交民巷包围,方孟韦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看见架设的机枪及刺刀,头痛不已,隐隐觉得,流血冲突在所难免。

学生们看到这个架势,又沸腾起来,经过几方劝说,而且得知代表已经进入会客室内谈判,才又坐回地上等待消息。

方孟韦再次将几个带队的处长叫过来三令五申不得开枪,不得伤人,最后叮嘱要注意安全。

几位处长都被他说烦了,但见他神情极为严肃,只好又回去和各分队再传达一次。

等到里面达成了协议,双方代表走向大门,准备向学生们宣布协议内容和结果,外面的学生等候已久,见代表走出来,一时间欢声雷动,都涌向门口打听谈判消息,已无秩序可言,警察和宪兵在院内维持秩序,还未喊上两句,就听见外面的青年军开枪了。

方孟韦吼了句趴下,所有人几乎都卧倒在地。

宪兵连长就在他身边,抱着头骂:“哪个狗日的下令开枪了?”

他们都对面前的情况一无所知,只听枪响了几下,便停止了,方孟韦先是松了口气,转念觉出不好,对外大喊:“趴好!都别站起来!”

果然枪声都断断续续响了几次,外面哭号声一片,王鸿韶的人冲了出来问怎么回事,急忙叫人去通知停止射击。

外面此刻乱作一团,学生们有的四散逃命,有的哭着扑救受伤的同学,青年军趁乱撤离。

学生代表极为愤怒,王鸿韶等人却指着诸多死伤者说现今救人最重要。

方孟韦站起来,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内心充满了嘲讽的声音,这是一条最为普通的街巷,这是一群正在念书的孩子,却是刀兵相见,血光四起。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人们所求的如此微薄,可为什么还是求而不得。

当夜,这件事就传遍全国,第二日,美国就给南京发了照会。

方孟韦疲惫不堪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警备司令部下发的抓捕名单,将一沓纸页丢在一旁。昨日就在学生们冲击许惠东家大门的时候,方孟敖所在的笕桥航校也上演了一出杀人灭口的好戏,所幸未伤到方孟敖,方孟韦脑子乱的很,做不出有条理的猜测,他只能把赌注压在这位徐主任的身上,无论何种变化,党通局的手始终在里面。

崔中石已经到了南京,临走时过来见了他一面,只是当时警察局里也是情况混乱,他没能细细再与崔中石捋顺一遍,崔中石当然也知道要下死力在徐铁英身上,他便与崔中石简单说了几句关于徐铁英的事情,想不到崔中石又问了他孙朝忠的事情,毕竟是徐铁英的秘书,不知能不能起些作用,方孟韦再了解那人的性子不过了,摆了摆手说:“那位孙秘书你不必操心,你收买不了他,但他不会在这事情上使绊子,见面客气些就可以了。”

崔中石还是不放心,临走时将金笔揣在怀中。

汤永咸局长突然被停了职,连人影都见不到,整个北平警察局都要靠方孟韦一人操持,单副局长此刻倒是听话了,只可惜只是听话,从不肯多做一分,助方孟韦一份力,方孟韦也知道他素来也是路子野的,荤素不大忌,重要的勤务安排给他难免会刻意出些纰漏,只好叫他守着警局。

当晚,警备司令部要求警察局联合宪兵协助他们抓捕此次事件中的一部分受伤“学匪”,消息还没到警局就泄露出去,北平学联将这些学生转移到了燕大附属医院,那是美属,军警们多少会忌惮些,方孟韦带人到了现场才知道,燕大副校长,他的何伯伯带领许多开明教授就坐在医院门前的台阶上保护医院里的学生们,而他的表妹谢木兰,就站在门内,那双熟悉的辫子,化作剪影,投在门前的石砖上。

方孟韦一时间束手束脚起来,他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站在亲朋的对立面上。

他在现场级别最高,却迟迟没有下令,反而像一头困兽一样走来走去,所有人似乎都对他横眉冷目,包括自己的亲人,自己的长辈以及自己的下属。

方孟韦自认还是看得懂傅作义、李宗仁的态度的,他们虽然不喜学生运动,但也绝不会同意和学生们有正面冲突,陈继承虽然下了命令,但是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他虽然也听命于军令,但毕竟主职是警察局的副局长,满心想的只是如何化解了眼前的矛盾,军令可以暂时放一放,更何况傅总司令不是还没说话呢吗。

他是有些怕何其沧的,他父亲总说他这位何伯伯文人酸腐气重了些,有时不通情理。方步亭口中的情理,指的是为官从政这一脉的情理,虽然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何其沧算是一窍不通。

何其沧一言不发的坐在中央,连目光都没扫向方孟韦,这使得方孟韦越发有一种孤军作战的感觉,他们若是能商量几句,事情肯定要比现在好处理些。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中央军的人首先等不下去了,他们连长下了前进的命令,直逼医院的大门,门前的教授们也是一惊,纷纷站了起来,想是准备正面对抗了,方孟韦皱着眉跑过去挡在中间,下了停止前进的命令,直接质问下令的连长:“来的时候有没有人告诉你,到底该听谁的命令。”

这位连长虽然从前没见过方孟韦,他的身家背景还都是听说过的,不愿得罪他,只好解释:“有命令,天亮之前必须完成抓捕。”他也是生了一头的汗,控制着口气,“方副局长,你们警察局不用执行军令,可我们是中央军,必须执行军令。”

方孟韦不是不知道他们为难,但是自己更为难,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硬扛下来,他掏出军官证,说:“好,那我就以军令管你!”他转头对一旁宪兵的人说,“宪兵排长,看住他。违抗统一行动,立刻逮捕。”

那连长是个实在人,看着竟有些气愤,不晓得方孟韦摘了他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方孟韦顾不上他,急忙下了令,叫军警退回原处。

他没有权力取消行动,又不愿下令执行,实实在在地被夹在两难之间。

期间何其沧去打了个电话,方孟韦猜测着应该是去搬救兵了,却又拿不准是不是真的如此开窍,被监看的连长又来添乱,要给李文司令打电话,要用警备司令部的副总司令来压他,警备司令部那几位,方孟韦素来也不看在眼中的,但他也不会当众说出什么看低长官的话来,这么多年,他已经惯于拿捏这些人的痛处,尤其眼前这位还是个不那么机灵的。

他指着何其沧,口气强硬地很,直接拿司徒雷登来说话,那连长果然怕了,默默归了队。

闷雷响了又响,就是不掉半滴雨点,方孟韦本也是尊重这些教授的,再说他们也都不在抓捕名单里,于情于理都该过去招呼一声,他走过去,态度谦恭:“何副校长,我们是在执行军令,请您和先生们体谅。”

何其沧叹了口气说:“孩子,看看你们,再看看里面这些孩子,都是孩子,叫一些孩子来抓另一些孩子,你也来?带他们回去,告诉派你来的那些大人们,傅作义也好,陈继承也好,就说是我说的,要来他们自己来,我就在这等着!”

方孟韦如今领教了方步亭口中的何伯伯不通情理,他只觉得现在给何其沧解释什么是军令、政令、上下级关系这时间地点都不合适,而且他身后还有不少先生都点头称是,认为这是他们思维定势,还是不去辩论这个为好。

方孟韦蹲在何其沧面前,他只想知道现在的形势是怎样的,他问起何其沧刚刚打出的电话,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有何副校长一顿不大不少的脾气。

他以为不是司徒雷登,也该是李宗仁,不是李宗仁,也该是傅作义,结果都不是,他等来的是自己的父亲方步亭。

方步亭下了车,都没有看一眼方孟韦,直奔何其沧而去,同他坐在一起,方孟韦喊了一句父亲,还没等往下说,就被“你住口”三个字堵了回去。

方步亭抬眼看他,神色坚厉,说:“马上给陈继承打电话,让李宗仁来,李宗仁不来,就叫傅作义来,告诉他们,北平分行的行长和国府经济顾问何其沧全是共产党!让他们最好派架飞机来,立刻把我们押往南京去。”他转头语气柔和下来,“其沧兄,学校的广播几点开啊?”

前面那些话句句诛心,方孟韦哪一句也做不到,他此刻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一旁说不出话,神情又急又委屈,军警们远远看着,都在等方孟韦的动作。

方孟韦硬着头皮站在队伍前面,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了,片刻之后,学校的广播开始播放傅作义的讲话,安抚之意溢于言表,并下令立即停止抓捕行动,方孟韦听到最后才松了口气,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粘腻闷热,他督促军警们撤离,才想起父亲问何其沧的那句学校广播的事情,料想父亲早已知晓傅作义要停止抓捕学生的事情,他到这里来,不仅是来陪同何其沧的,也是来给自己解了围。

他见父亲朝他快步走过来,急忙迎过去,没想到方步亭还是面沉似水,与他擦身而过,方孟韦急忙赶了两步,去为父亲开车门,方步亭上了车,对他说:“你去请假,立刻回来见我。”

汤永咸不在,他到哪里去请假,方孟韦面露难色说:“父亲,现在恐怕请不了假。”

“崔中石是你派去南京活动的吧?”方步亭死死盯着方孟韦,怒意未消:“立刻回来,回家咱们再说。”

方孟韦心中翻滚,看见父亲摔上车门离去,脑子里却只是担心崔中石在南京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大哥方孟敖会不会保不住,韩处长过来喊他,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竟吓了一跳,要过来搀他,方孟韦这才回了神,推拒了他的好意。

 崔中石在临开庭之前,还是见到了徐铁英,这次徐铁英的态度要好得多,叫孙秘书亲自引他过来。

孙朝忠走在前面,这让崔中石得以仔细的打量他,这人是极清俊挺拔的,只是面色太冷,虽然唇角微翘,却无半分笑意,穿着朴素合身的中山装,步伐不徐不急,言语极少,却教人忽视不得。

崔中石看不透他,便在心中越发小心他,想想方孟韦的话,说得那般寻常,竟像是极熟悉的口气。

两个人沉默地走到徐铁英的办公室门口,孙朝忠敲了敲门,似乎连频率都毫无变化,声音也是:“主任,崔先生到了。”

屋内传出话:“请他进来。”

孙朝忠刚要推门,被崔中石一手拦住,他不禁转身看他,只见崔中石掏出一直金笔递过来,语气体贴诚恳:“这个,不犯纪律,文化人的事,秘书该不会见外了。”

孙朝忠垂目看了一眼,将笔推了回去,说:“也是犯纪律。”他目光坦然,投在崔中石复杂的神情上,“好意我心领了,不用太客气。”

崔中石点点头,语带敬佩:“难得。我一定跟你们主任说,感谢他培养了这么好的人才。”

孙朝忠是见惯这些虚语奉承的,既不得意也不故作羞怯谦虚,万事不变的表情,说道:“谢谢美言。”

侧身将人请进办公室。

崔中石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见他眼神坚定,与人对视毫不闪躲,更觉他非常人。

孙朝忠从外面把门关好,心中一闪而过的是那支金笔绝不是方孟韦授意送来的。

崔中石在办公室里呆了好一阵,孙朝忠倒是不关心他们说了什么,以及送到办公室里的那个箱子里到底有什么。徐铁英素来多疑,他便更要谨守本分。

徐铁英出门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他嘟囔了一句“鬼天气”,瞥见孙朝忠手中的伞。他记得这个沉默的年轻人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件出人意料的东西,比如一柄黑色稠伞,地道的英国货,不仅价格不菲,而且数量稀少,孙朝忠的档案他几乎倒背如流,难以猜到他是什么机缘到手的。

等送徐主任进了南京特种刑事法庭,孙朝忠收了伞,找了间休息室,与相熟的人打了招呼,便坐了下来。

一会儿走廊里就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有好事的张了口:“唉,那就是方孟敖,这大少爷牛气的。”

几个人都起身到门口张望,大概是方大少魅力非同一般,连平日最没有好奇心的孙秘书也在其列。谁又知道,他只不过贪婪地想从方孟敖的身上攫取一丝方孟韦的影子。

以慰相思。

评论(15)

热度(135)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