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

朝忠


整理u盘发现的小碎片,算是一个番外吧

流水账一般说得乱七八糟,大概当时心情很乱

bug很多,也没有仔细改

@时如逝水
 

 

台南的气候不如台北清爽,孙朝忠素来不是很喜欢。

但是台南也有台南的好处,那些议长啊委员啊便不会时常来烦他,图个清静。

他早晨起来的时候,就有些咳嗽,护理师听见声音,晓得他醒了,忙进来为他测体温、量血压。

都是照顾他多年的,说话也不会太过拘谨,收了仪器随口问道:“孙部长,昨夜做梦了没有?”

孙朝忠穿着拖鞋的脚顿了顿,垂目看她:“做梦?”

护理师点点头。

他还真的回想了一下,淡淡地说:“没有。”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吃早餐,阳光已经铺满了餐桌,触手便是一片温热。

疗养院的小护士们看见他,纷纷欢快地打招呼,他虽年纪大了,但依旧因着长得好,颇受女性的青睐。

照顾他的小护士叫佳美,去年刚刚结了婚,孙朝忠还给她包了大红包,祝她百年好合。佳美有一张甜甜的笑脸,眼睛圆圆的,嘴角弯弯的,看着很是讨喜。她收好了孙朝忠的餐具,便柔声同他说,上午有访客。

孙朝忠摆摆手,说不见。

佳美为他戴上遮光的眼镜,解释道:“是王先生。”

孙朝忠叹道:“这孩子怎么又来了。”

王先生大名唤作王静翚,是王蒲忱的长子。

孙朝忠与王蒲忱自到了台湾,倒相处得不错,都是稳健持重的性子,话算是投机,一晃几十年,成了为数不多的好友,去年王蒲忱临走前,特地叮嘱了两儿一女,要多照料他,两个小的不多见,老大还真的时常来。

王静翚从台北过来,倒是显得风尘仆仆,他是台大的教授,专心做学问,王蒲忱对膝下儿女要求严苛,并立下家规,决不许从政,于是长子从教,次子从商,小女儿嫁了家小康门户,倒也和乐。

王静翚陪着孙朝忠在疗养院后面的花园坐了一阵,这个季节正是花开得好的时候,满目姹紫嫣红,馥郁满园。
老爷子兴致颇高,难得多说了几句,王静翚也随着他说,尽量讨他开心。

孙朝忠有个老习惯,说话做事时间长了,便要来回摩挲手腕上的那只表。

王静翚知道他极爱惜这只手表,去年春天表又坏掉,佳美拿到外面的表店去修,孙朝忠竟发了好大的脾气,把个女孩子训得在电话里呜呜哭。王静翚虽然知道他从来表不离身,但也没想到这般严重,他父亲在病中得知了此事,教他赶快去台南开解开解,语气里极罕见地带了一丝无奈:“你阿叔骨子里是个犟种,但凡沾了方家,全无小事,你快去吧。”

他开车连夜赶到台南,砸开了修表铺子,赔了些钱财,亲手把手表交还到孙朝忠手里。

那时他想,这一定是良人送予的,一位令阿叔念念不忘、终身不娶的良人。

王蒲忱口中的方家,王静翚是晓得的,初些许时光很是风光,家主是中央银行的,为政府管钱,儿子是飞行大队的大队长,牛气得很,后来家主生病去世了,总统还亲自去祭奠,可转眼就将方大队长扣押了,罪名甚是吓人,通共!

王静翚曾经远远见过一次那位方大队长,他放学路过方家后巷,看见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要打他阿叔,他叫了他阿叔一声,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他,阿叔朝他摆手,示意他别过来,露出胸口绾着的小白花,跟男人说:“方大队长,我只是想给方伯父鞠个躬。”那位方大队长只说了一个字:“滚!”

王静翚从没见过孙朝忠眼中流出这么明显的情绪,他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站到马路的另一头,整整衣服,平静了神色,对着方家的小洋房鞠躬。

他如今想来,依旧好奇得紧,这栋方家小楼里,到底有位什么样的人,教孙朝忠守着一块坏掉的手表,如珠如宝。

孙朝忠从没提过,他们这些小孩子也都不敢问起。

老爷子说了半日的话,终显了疲色,王静翚扶他回房,看见客厅花瓶里插着的葵百合,笑问:“济隆来过了?”
孙朝忠点点头,有了一点柔和的神情:“前几日刚来过,今天你又来,搞得像你们串通好了一样。”

王静翚赶忙撇清:“可同我没关,近来忙着修改论文,连电话都很少打过去的。”

方济隆是方大队长的儿子,自他被扣押起来,他妻子和幼子便也孤苦无依了,本来他妻子还谋了差事,也有几位朋友帮忙,可是台湾那时乱得很,时间长了也都自顾不暇,而且这通共的罪名,大家都不敢沾惹的,只有孙朝忠,时时过来照应,他本来也是身居要位,总该避嫌的,党部也同他谈了几次,可他却不知忌讳,执意要照顾方家的妻儿。后来凡有调任,他都坐不上正职,仕途最终止步于副部长,与他对方家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

那时王蒲忱的原配病故,他续娶的女子起初不大开通,对王静翚疏于照料,也不亲切,所以王静翚也总喜欢往孙朝忠家里跑,一来二去遇上了方济隆,渐渐成了好友,总之都是机缘巧合罢。

方济隆极孝顺孙朝忠,也曾为他寻过什么人,去了一趟香港,却没有带回好消息,他和王静翚虽为至交好友,竟没有跟他提半个字,王静翚觉得,这世上,知晓阿叔秘密的除了他父亲,便也就是作为方家人的方济隆了。当年他父亲曾到孙朝忠家里苦苦劝他断了与方家的往来,莫要引火烧身,终将孙朝忠逼得关起门同他说了几句,他父亲出门,面上憋得通红,最终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骂道:“痴儿!”便不再劝了。

王静翚扶着孙朝忠靠在藤椅上养神,转身出来见了护理师和护士,问了老爷子近日的情况,都说还好,那些早年的伤时而复发,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王静翚点点头,又问:“还时常做梦吗?”

护理师忙回答:“每天都问,孙部长说没有。”

王静翚又点点头,却不大放心,阿叔早年时常做梦的,看样子是个噩梦,又是开枪又是杀人的,这么多年就这一个梦,怎么现在反倒不做了?该不是不愿说吧。他也无法,只好细细叮嘱。

他陪孙朝忠吃了午饭,老爷子精神很好,竟没有睡午觉,直撵他早些回台北,把他送到门口。

王静翚走了,孙朝忠背着手沿着小径散了会儿步,佳美跟在一旁陪他说话,远远瞧见檐下站着赵部长,脚边还有两只皮箱,便问:“老赵这是要做什么?”

佳美探头看了看,笑道:“赵部长寻到老家的亲人了,要回大陆看看,这几天正高兴的,抓着个人就要唠叨半天呢。”

孙朝忠说:“难怪。”

佳美偷偷瞄了一眼孙朝忠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最近有不少老长官都在大陆寻亲,您就不想也去寻寻看?”

孙朝忠停下脚步,道:“不必寻,老家的亲戚给我写过信。”

佳美见他没什么表情,知道没有戳到痛处,便放心地说:“那您就不想回大陆老家看看吗?”

孙朝忠摇摇头:“不回。”

“为什么?”佳美倒是奇了,老长官们个个思乡情切,怎么这孙部长不想回去。

孙朝忠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带他一同回老家,如今他不在我身边了,我却想守住这个承诺,如果不能带他一同回,我便永不回去。”

佳美被他的话一惊,抬头望他,虽然面上都皱纹和斑点,但是眸色墨黑,鼻峰英挺,几十年前不知要好看成什么样子,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温柔的很,教小姑娘都红了脸。

这一整日,孙朝忠都很有精神,吃过晚饭,护理师怕他疲累,早早催他上床,只是他说还不想睡,手表都不给摘,护理师拿他没法,为他打开电视拨到歌仔戏的频道,正好在演孙朝忠最喜欢的《王宝钏与薛平贵》,他迷迷糊糊地听着唱词:我身骑白马...
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 ...回中原 ...放下西凉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孙朝忠还是睡着了,梦境很清楚,也同以往不一样,没有谢木兰,没有徐铁英,没有手枪,没有鲜血。

瘦高的青年第一次出现在梦里,圆圆的眼睛晶亮,扑到他怀中,轻轻地说:“我父亲安排我去北平。”

孙朝忠搂紧了他。

“我跟父亲说我不想去。”他又说。

孙朝忠用力箍着他,目光扫过那眉目,视线纠缠在一起。

他的声音总是淡淡地。

他说:“孟韦,别走。”

然后狠狠亲吻。

这个梦太好了,孙朝忠想,那就别再醒过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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