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

小事情 四十二(下)

私设如山,BUG如天,严重OOC

 

给孙蜜加了一段,所以徐铁英就OOC了,望谅

 

小事情 四十二(下)

 

 

君所归兮归碧落,我惟痛矣痛慈长。

七月半,中元节。

方孟敖的吉普车清晨开进了剿总的军营。

他远远就听见口令声,正是出早操的时间。

方孟敖停下车就往人声的地方走去,望见他的弟弟正跟着一列队伍跑步。他没有过去打招呼,就这么站着看,直到方孟韦下了操。

方孟韦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刚刚理过头发,显得人物越发整齐,他对于方孟敖的出现,有些惊讶,走到跟前说:“哥,你怎么来了?”

他跑了一身的汗,打湿了身上那件有些宽大的军装衬衫,他摘下颈间搭着的白毛巾,擦了擦晒红的脸。

“今天是七月半,我要去看看崔叔,想到你也一定会去,就提早过来找你。”

方孟韦点点头:“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就走。”

“怎么没看见杜见锋?”

“他昨晚被叫去开会,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吧。”方孟韦擦洗了一下,换了那件常穿的浅白色短袖制服:“哥,我们各自开车吧,我一会儿还要回警察局上班。”

方孟敖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去上班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的?”

方孟韦拿了钥匙同他一起往停车场走:“就这几天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他转头看到方孟敖盯着他看,不觉失笑,“哥,我是中华民国的在籍军警,即便再不愿意,总要工作的。”

“自从那天以后你都没有回过家。”

“自从那天我回来,爹就不愿见我了。”

“爹不是不愿见你,”方孟敖的表情有那么一丝难以捉摸:“或许他也得想想,他还打听了杜见锋这个人,说是一路打硬仗升上来的,在淞沪会战、武汉会战、豫中会战都拼过命,爹没说话。”

“淞沪会战?”方孟韦手插进口袋,摸到了杜见锋后来塞给他的长柄钥匙,带着自己的体温,光滑温润。

方孟敖看着弟弟慢慢舒展了眉宇,打了一把方向盘,拐出大门。

方孟敖一向不拘小节,所以他给崔中石带了一瓶红酒,方孟韦看着他把红酒浇到地上,才把早就准备好纸钱元宝、水果糕点按照规矩拿出来。

方孟韦蹲在地上烧元宝,不知是烟熏了还怎么了,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方孟敖站在他身后,盯着微弱的火光,想着自己与崔中石的种种过往,想着自己还没有哭包弟弟为他掉的眼泪多,想着那些意气风发的畅想和铭刻在心的誓言。

余烬被微风慢慢卷走,方孟韦站起身,目光追着它们渐渐远去。

早晨的太阳新鲜得如同刚刚开始人生的青年。

方孟敖默默地抽完一支雪茄,伸手去拍方孟韦的肩膀:“想什么呢?”

他的弟弟并没有看他,依旧维持着那个远眺的姿势,咬字又慢又清晰:“在想,木兰在哪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子带了一点点的气音,“来北平的第二年,我和她来西山看红叶,她喜欢得不得了,跟我说‘小哥,这里真美,若是有一天我要死了,最好也能死在这一片红色里。’”

方孟敖垂眼扫过蜿蜒的来路,野草茂盛地覆住新土,他把最后一口烟吐出来:“他们,崔叔和木兰都在我们心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两个都清楚,币制改革的第一天,千千万万的难题还等在那里,他们整理了一下,就并着肩下山了。

还没到山脚,就看见了警察局的车,方孟敖顿住脚步说:“接我们的人来了,知道什么事吗?”

方孟韦的情绪还没完全恢复,看见那些人心里就不舒服,冷冷地说:“不想知道。”

“马上就要币制改革了,在咱们家里,我和爸还有姑父都会被卷进去。”方孟敖戴上军帽,侧过身看他的弟弟:“孟韦你记住,你一定不要被卷进去,如果我们三个脱不了身的时候,还需要你把程姨跟崔婶一家带走。”说罢,他便率先走了下去。

方孟韦望着他的背影,忆起自己说过的话,大事就由他们去做吧,为了千千万万个家的完好,而这个在别人眼中小小的方家,就交给自己来保护。

他挺直了脊背。

单福明从车上下来,穿着全套的深色制服还扎着武装带,急匆匆地朝方孟韦迎过去:“方局!方局!”山坡很陡,他爬起来倒要费力,等到了方孟韦面前,早就气喘吁吁:“紧急命令,徐局在等着呢。”

方孟韦背着手,一脸的冷然:“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单福明理所当然地说:“今天是七月半,你和崔副主任的感情兄弟们嘴上不说那心里都清楚。”又怕他听了不高兴,赶紧陪了笑脸。

方孟韦也不理睬他这份殷勤,只是问:“什么任务?”

“昨天晚上两点下的命令,军警特宪进入一级警备。听说天一亮,就宣布币值改革。”

方孟韦虽然不爱听这个,但是在其位谋其事,沉默着朝山下的公共走,单福明跟在他身后,接着说:“我们的任务是天一亮押送马汉山去南京特别刑事法庭接受审判,徐局的意思,崔副主任那是马汉山杀的,由你来押送,然后留在南京陪审,高低判他个死刑,给北平银行一个交代,也让你出口气。”

方孟韦冷笑了一声,猛的转过身,吓了单福明一跳,差点撞上。

“徐铁英说的?”他问。

单福明还真就被他问住了,他一向善于揣测上级长官的意图,但有的时候未免过度延伸,被方孟韦面色不善地问了一句,他分外小心地回忆了一下:“没有直说,大概就这个意思。”

“那就麻烦你转告徐铁英,”方孟韦的语气听不出生没生气:“我不想出这口气,这个任务你去执行。”

他说完就走,车子转个弯就没了踪影,留单福明在后面叫叫天叫地的:“方局!方局!马汉山是宪兵押送,你是警备司令部副处长,我没这个职务,方......”

单福明心里清楚这是个夹板气,他久在官场,倒也不十分在意,转头找到西山监狱去,第一件事就是给局里打了电话,直接打到徐铁英那里。

接电话的是孙朝忠,早上单福明去干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对于对方的答复他更清楚:“我是孙朝忠,单副局长请讲。”

单福明的口气半是气急半是无奈:“孙秘书,请转告徐局长,方副局长拒绝执行任务。”

孙朝忠丝毫不惊讶,这个时期,让方孟韦离开父兄去南京,他不会肯的。他用了一点安抚的语气说了句:“稍等。”徐铁英便已经走了出来,他便告诉单福明:“你亲自跟局长讲。”他朝徐铁英递了话筒,徐局长抬眼看他,孙朝忠解释:“单副局长的电话。”

想必徐铁英也早料到这个情况,波澜不惊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边显然是又把话重复了一边,徐铁英平静地说:“就在西山监狱等我。”然后唤了孙朝忠,带着一队宪兵出发了。

孙朝忠率先走到警车左面,却被徐铁英拦住:“你坐到那边去吧。”

孙朝忠不明白徐铁英的意思,转身回望,内心里却已想过许多,这几日他睡得极不好,面色虽然不佳,但绝不止于精神恍惚,手臂上的伤已然好了大半,他一时猜不出徐铁英此举为了什么,但也知道肯定有缘故。

徐铁英故作打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跟了我这么久,还没见过我开车吧。”

孙朝忠本就是个知分寸的下属角色,此刻更是没有问一个字,只应了声:“是。”转到副驾驶座位上去。

徐铁英看起来确实是许久不开车,刚出了警局大门上了路,就滑了两个大弧度,孙朝忠见他仍然速度不减,怕刮碰到百姓,委婉劝道:“主任好车技,可还是得注意安全。”

“听你的,”徐铁英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孙朝忠的脸:“咱们都得注意安全。”

上了城郊的公路,徐铁英让孙朝忠从自己不离身的公文包里找出一份文件,是中常会的会议记录。“看看吧,”徐铁英说:“我就是要你看的。”

孙朝忠心知不是普通文件,静下心来逐句细读,全篇的维护党产,戡乱救国,字里行间都透着钳制反贪腐和币制改革的意图,看到最后失落还有心惊,蒋总裁、建丰同志都有签名,他控制住自己的神色,不要将心境太露,慢慢合上了文件。

徐铁英此时底气十足:“看到你们经国局长的签字了吗?”

他老实地答:“看到了。”

“我之所以称呼你们经国局长,是因为总有那么一批人,打着经国局长的旗号,借反贪腐的口号,扰乱党国,争夺权位。”徐铁英知道孙朝忠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他,更确切的说,是观察他,他冷哼了一声:“从党部到政府,有没有贪腐啊,嗯?当然有了,也当然要严惩,可绝不能成为某些人手里颠覆党国的工具。经国局长成立铁血救国会,某些人呢,就以为这个组织是用来取代老一代位置的进身之阶,可他们从来就没想想,总裁如果不征求中央党部的意见,能成立这个铁血救国会?一手反腐,不只是铁血救国会的专利,也是党部的长期任务,但国策永远是戡乱救国。币制改革期间,就是防共反共。北平如何执行,党部将任务交给了我。”他也在观察孙朝忠,想从孙朝忠的眼睛和面部表情看出东西,是难上加难,但是他坚信孙朝忠的肢体语言更可靠,比如现在,孙朝忠在听他说话,头和身子都微微朝他的方向偏移,这说明自己的话触动了这个深藏不露的秘书,徐铁英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想知道配合协助的人选是谁吗?”

孙朝忠说:“主任,请你宣布吧。”

徐铁英抿住嘴唇:“两个人,一个是王站长,一个是你。”

都是铁血救国会的成员。

孙朝忠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从现在开始,你也不用再跟我隐瞒你那个铁血救国会的身份了,我也不用装着不知道你的身份了。经国局长毕竟去过苏联进修,下闲棋烧冷灶这样的事情又不止周恩来才会干,经国局长把你下在我身边,也是一步闲棋嘛,我看比周恩来还要高明。不过枪毙崔中石,处决严春明,还有谢木兰,经过这两次考察,你坚决反共的态度党部是肯定的。之所以破格让你看中常会的会议记录,就是想让你明白,经国局长就是中常委,中常会的记录,经国局长也会坚定地执行。”

孙朝忠快速而仔细地想了一遍来北平之后自己的表现,还是把纰漏的点定在了崔中石那件事上,他知道当时徐铁英对他有所怀疑,所以在后期极力补救,但是显然没有在获得他的信任。他知道徐铁英的话半真半假,但是关于已经知晓他身份的一点,他可以确定徐铁英不是在试探,也没有必要试探了。他很快有了决定,就如同以前一样,尽职尽责地做徐铁英的秘书,等待建丰同志的下一步指示。只是徐铁英轻描淡写的提到谢木兰时,他的额角还是忍不了跳了跳,只好压了一下帽檐。

徐铁英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犹豫,自觉趁热打铁地施压:“你现在如果还有什么顾虑,你可以马上告诉我,我向中央党部马上汇报。”

孙朝忠刻意延长了时间才回答,表情只露了些微凝重:“我坚决服从党部的安排。”

徐铁英满意地换了个档,车子加速前行。

过了一会儿,徐铁英大概又有所思虑,可能想与孙朝忠交交心,竟让他把公文包上面的小口袋打开,孙朝忠伸手进去摸出了一片自制的书签,一面封着梧桐叶,一面寥寥几笔题诗作画。

“不用惊讶,党部对于方副局长也是审查过的。”徐铁英看了一眼孙朝忠:“书签你应该很熟悉,就夹在他办公室里最常翻看的那本书。以你的学识,不会不明白这两句诗的意境吧。”

朝云暮雨浑虚语,一夜猿啼月明中。

方孟韦的字,方正有风骨,他一直是很喜爱的。

孙朝忠虚握着书签,险些失了音调,稳了稳才开口:“应是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铁英嗤笑一声:“原来你也一样看不出,”他缓了缓车速,“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就很奇怪,方副局长为什么选了这两句,比它脍炙人口的、意境深远的、词句优美的,还有许多嘛。等到参透了才觉得,方副局长比你我心思率真。”

孙朝忠耐心地听他卖关子,也借此慢慢稳住自己的心神。

“你仔细看看,朝云暮雨浑虚语,一夜猿啼月明中。多简单,取头尾原来是‘朝、中’二字。”徐铁英志得意满地瞄他:“这才发现方副局长情深似海,直白爽利。”

徐铁英缓缓划过弯路,见孙朝忠捏着书签不说话,便安抚道:“年轻人被情情爱爱羁绊是难免的,但绝不可耽误党国的大事,也不必在报纸放那些烟雾弹来瞒我,我虽然行事老派,思想上还是宽容开放的。这次本想把他派到南京去,好脱了北平的漩涡,不仅是因着方步亭,也是考量了你的,只可惜他倔强不肯领情,不及你通透......”

孙朝忠心知如果刚才他没有答应,这张书签就不是拉拢的示好,而是尖利的威胁。

朝......中......朝忠......

他抚了抚那字,仿佛方孟韦清俊的眉目,即便是细致自持如孙朝忠也会粗心未觉,也会心绪难抑。

孙朝忠慢慢地吐气,稳定情思,他心知此后再难让方孟韦写出这样的词句,可是书签不能留。

西山监狱的大门已经遥遥在目,向王站长借根火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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