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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情 四十(下)


私设如山,BUG如天,严重OOC

 

小事情 四十(下)

 

 

方孟韦开始后悔没有坚持将谢木兰保出,西山监狱是什么地方,就算是木兰任性也不该就这么放任她,他停下车,寻思是不是回家换一套衣服,再折返回来,是自己欠考虑,刚出了事情,还穿着制服去接木兰,她抵触也正常的。

想得虽然通透,但是谢木兰的眼神态度还是教人伤心,那不是一家人应该有的,方孟韦下了决心,还是要抓紧把木兰送去香港,无论是哭闹也好,跳楼上吊也罢,这次不能再纵着她,他再次发动了车子,脑袋里却还在胡思乱想,即便她恋着那个梁经纶,也可以等万事稳定了,再回来找他,或是不计前嫌,如果姓梁的是真心的,就干脆连他也接到香港。

回到方家,远远就听见程小云和何孝钰的歌声,方孟韦停好车,转头问一旁的张叔:“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张叔也笑着答道:“听说是同意把抓的学生都放了,而且今天何副校长、大少爷、何小姐都来吃饭,夫人和何小姐在厨房忙着呢,说是团圆饭,一定要亲手做的。”

方孟韦听了放下半颗心,沿着楼梯慢慢上楼,他这一段时间累极了,不仅神经紧绷,情绪也大起大落,如今平静下来,倒是觉着全身无力,这个时间,方步亭和何其沧还没有回来,他到书房去找谢培东,想要商量一下先送木兰出去的事情。

厨房里烤面包的香气萦萦绕绕,溢得满屋都是,方孟韦的脚步顿了顿,突然想起,他有些时日没有去看看崔婶一家了。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面对。

走到门口,便看见谢培东蹲在地上收拾账册,方孟韦突然发现,姑爹老了。

在他们这些孩子的眼中,谢培东一直是健硕而敏捷的,姑爹什么都会做,而且脾气极好,无论出了什么事情,去找姑爹,他准能做好。

可是如今,姑爹的鬓边也都白发,举手投足带有一种沧桑而缓慢的稳重。

方孟韦因着木兰的事情,始终面对谢培东时,心中总是忐忑的,他垂下眼睛,向前走了几步。

姑爹慢慢地站来,好一会儿才问:“木兰没跟你回来?”

口气和神态不仅是失落的,也带着那种早在预料之中。

方孟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恐怕姑爹也不需要他回答,连同去香港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怎样开口了,仿佛谢培东的目光便是无法抵抗的压力。

他只好换了件事情说:“找几封崔叔的亲笔信函,报告也行。”

“你何伯伯出面,南京方面来电话,下午人就全部保释出来。开完会,你爸爸会陪着何伯伯来家里吃饭。何伯伯轻易不来咱们家,你小妈教孝钰唱这个曲子,是想晚饭时让老人高兴高兴,”谢培东看了看方孟韦,发现他气色差极了,像是累过了头,于是低头在抽屉里找了几张信纸递过去:“要崔叔的信函干什么?”

方孟韦的目光落在这几页纸上:“崔叔家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也想爸了,都这么久了,也该写封信了。”

提起这个,谢培东也暗暗叹气:“他人在美国,有信也不会这么快,你要是写不好,反而会引起崔婶的怀疑。”

方孟韦摇摇头:“其实崔婶心里比谁都明白,美国人的飞机天天往中国飞,崔叔早该有报告送到这里了。”

他在中统训练班专门培训过这个科目,模仿笔迹,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这么多铺开了的崔中石亲笔写的信函和报告,他的心里是一阵激涌,仿佛心头的心堵在喉咙里,急于喷洒出来。

方孟韦脱了外套,静一静心,稳一稳手。

“碧玉吾妻”四个字写得艰难万分,眼前模糊一片,眼泪落在信纸上,发出尖利的脆响。

方孟韦放下笔,深觉难以为继,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在窗前,抬手抹了一片湿润。

光亮透过他素白的衬衫,将这个背影拉成细细的一条。

方步亭是先于何其沧和方孟敖回来的,谢培东听见汽车的声音,急忙下来和程小云一起迎一迎。

“怎么不见何副校长?孟敖呢?”

方步亭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其沧兄被李宗仁留下啦,他是想教他去接司徒雷登的电话,我也不方便等他,就先

回来了,让孟敖同他何伯伯一起回来。”

谢培东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何孝钰跟着程小云迎了出来,方步亭见了,转头问谢培东:“木兰呢?孟韦还没把她接回来?”

谢培东叹气:“你还不知道她?使了小性子,不肯跟孟韦回来。”

方步亭皱眉道:“那怎么行?西山监狱是什么地方,不能教她呆在那儿,孟韦在家吗?让他再去接一次。”

谢培东说:“我们把她惯坏了,别说是孟韦去接,我亲自去,她也未必肯,反正下午就都放人了,一会儿叫小李开车去等吧。”他看了一眼楼上方孟韦的房间,“孟韦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大好,刚找了几封崔中石的亲笔信,要给他崔婶写信呢。”

方步亭听了,顺着谢培东的目光看过去,喜气也淡了下来。

方孟韦听着敲门声时,信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他随口说了句:“进来。”

没想到进来的是方步亭和程小云。

“爹、程姨。”他站起来。

方步亭有事找他,素来都是把他叫到书房或者卧室,鲜少亲自到他的房间来,方孟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刚才满腔的郁气还没有尽散,眉目之中似有凄苦,方步亭见他这般形容,心里多少疼惜,温言道:“听你姑爹说,一回来就闷在房间里写信。”

程小云扶着方步亭坐在单人沙发上,轻轻地说:“我去厨房看看,只孝钰一人,可要给她忙坏了。”

方孟韦突然插嘴:“程姨,还有多烤的面包吗?我想给崔婶他们送一些。”

程小云点头:“我们烤好了就预备出来,放在篮子里。”

“谢谢程姨。”

程小云从外面掩了门,方步亭靠在沙发上:“崔中石的事情,你和你大哥还都不能释怀?”

这个头开得并不好,方孟韦闭了闭眼睛:“爹,崔叔算是我的一个亲密的长辈,无论是怎样的身份,他终是走了,我们多有伤怀,也是常情,谈不上不释怀。”

方步亭静默下来,目光投向书桌上展开的信纸,良久才说:“有人想要他活,有人想要他死,我们都知道谁要他活,可都不太知道谁要他死。你们都知道,又都不太知道。”

“人已经没了,那些人的想法已然不重要了。大哥他......只是没有想通透......我只是介意,本就是不明不白的将人杀了,还要去骗人家孤儿寡母,实在不忍心。”

方步亭不想再继续说这个,只好硬生生的转了话题:“木兰还在西山监狱?你去接她时,她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她要和她的老师同学在一起,不愿意同我一起走。”

“那你就自己回来了?”方步亭拍拍扶手:“你把她放在保密局里,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向你姑爹交代?”

方孟韦有些踌躇地说:“我本也不放心,打算换身衣服再去接,可姑爹说下午就统一放人了,我想教她和同学们一起出来,比我去接她要好一些,她现在自认和我们这个封建家庭对立,和我这个刽子手表哥对立。西山监狱也有北平警察局的人,我已经打好招呼,会格外照看的。”

方步亭盯着自己的小儿子,慢慢地说:“北平警察局的人?是哪个?”他见方孟韦不回答,声音尖利了起来,“是不是那个孙朝忠?”

方孟韦低着头唤了声:“爹!”

方步亭仰着头,一副焦虑的样子:“你最终还是信他。”他抬手指着方孟韦,“我跟你讲过多少回,这个人党性大过人性,对他不要谈人品性格,善恶生死放在军国大事面前,都不入他的眼。你连这个党都不信,你还要信他?方才你说,崔中石的死,你谈不上不释怀,我只希望你当真这么想,不必替谁有亏欠,不必替谁去补偿,别人要替别人卖命,你何苦还要替别人善后?犯不上把自己逼到悬崖峭壁上去,你和你大哥,哪个都让我放心不下,我也想好了,争取早日把你送到香港去,到了那边,我便是管不到你了,经年日久,你去寻他,他来找你,我也未必知晓了,到时你再想想清楚吧。”

父亲对他的打算,竟与他对木兰的打算如出一辙。方孟韦垂着头,始终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方步亭站起身:“你若是不愿待在家里,就去看你崔婶吧,木兰我让你姑爹去接。”

方孟韦望着父亲的背影,没由来的后怕起来。

他到底去了崔家,面包的香气漫了整个小院,伯禽、平阳趴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做功课,被这味道诱得心不在焉。

这些日子,方孟韦早就弄不到水果硬糖和巧克力,他寻了许久,才找到一间糕点铺,花美金给两个孩子买了点心,叶碧玉越发的消瘦,接过篮子的时候,手臂暴起青色的血管。

方孟韦看着孩子们贪这新鲜热气,便说:“等会儿,崔婶,那个盒子里是刚烤的面包,拿两个给伯禽和平阳吧。”

崔婶对于两个孩子,管教得很规矩:“就要吃晚饭了,吃完晚饭再给他们吧。”

方孟韦低头那两双晶晶亮的眼睛,打起精神问:“来,叔叔问你们,是想现在吃啊?还是想晚饭吃?”

伯禽平阳都很乖巧,还是答道:“听妈妈的。”

方孟韦想到崔中石,再看看这两个孩子,心中疼得要命,强作欢颜:“我们今天不听妈妈的,好不好?”他扬声唤道,“崔婶,拿出来吧。”

崔婶无奈:“你就惯着他们吧。”转头小心翼翼把信收了起来,轻轻的掰了一块面包,分给他们,还不忘叫他们跟方孟韦道谢。

方孟韦受不了这样的情景,却又迈不开步子,他坐在一旁,翘着嘴角跟两个孩子说着闲话,心中溢满了痛苦、愧疚还有莫名的不安。

这不安兑现得很快,天黑下来不久,方孟韦带着两个孩子在崔中石的书房里念英语单词,叶碧玉进来说行长夫人来了,方孟韦的手抖了起来。

谢木兰没有回来,人不见了。

对于保密局模糊不清的描述,方孟韦根本就不信。

程小云拉着他说:“千万不要去找徐铁英,不要去找王蒲忱,也不要去找曾可达,你就听你父亲的话吧。”

方孟韦红着眼睛,血丝像是要爆开一样,他凄厉的大笑起来,吓坏了程小云,然后抹着眼睛的水光,一字一顿地说:“程姨,您放心,我听爹的话,我不去找徐铁英、王蒲忱、曾可达,我要找的,是另一个人。我必须去找他。”

程小云快步走到他身边,沉声道:“你去找可以,我要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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