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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情 二十九

私设如山,BUG如天,严重OOC

 

愉快地继续扒电视剧

 

小事情 二十九

 

方孟韦跟着勤务车回到警察局,衣服也顾不得换,只解了武装带,摘了警帽,抓紧时间安排了工作,就叫司机送他回家。

方宅里除了几个下人来回走动,再也没有什么声音。

方步亭的书房房门紧闭,隐约有说话声传出。

方孟韦站在门口,心中忐忑,他第一次背着父亲做这么大的事情,虽然自觉父亲是默许了的,但看今日的面色,却不知道是哪里惹怒了方步亭,他深吸了口气,按压住心中的急躁,喊了句:“父亲。”

门似乎即刻就开了,开门的是姑爹谢培东,方孟韦叫了人,见着姑爹走出来,觉得他虽然看着如平常一般,可刚才进行话题应该不会轻松。

他几乎从不探究方步亭和谢培东的那些公事,只乖顺地听从父亲的安排,即便察觉出异状,也不过是放在心中罢了。

方孟韦走进书房,转身关紧了房门,方步亭却没等他,直接斥道:“共产党嫌疑的大案,你竟然也瞒着我,打着我的旗号在背后活动。”

方孟韦对于父亲的话有一瞬间的迷惑,大哥的案子他只跟父亲说过一次,当时定的是违抗军令,虽然他也听了风声说可能要去沾通共的罪名,但那阵并未坐实要以此起诉,他算是隐而不说,倒是没想着瞒方步亭,因他父亲的人脉,怎么会不知呢。

他睁大眼睛,大概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方才急出的汗沿着额角流下来,他忍不住抬手抹了一下,看着自己的父亲从面前走过,自水盆里洗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来。

方孟韦接过来擦了擦脸和脖颈,见方步亭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神色萎顿,想来也是一夜未眠,他便将毛巾搭在一旁的架子上,走过去为父亲揉揉肩膀。

方步亭知道这个小儿子一向比老大乖巧听话,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但仍止不住叨念大儿子:“你大哥虽然不认我这个父亲,可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儿子。”

“大哥不会是共产党的,大哥的性格,您知道,我也知道,从来都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共产党不会要他那样的人。”方孟敖出了事之后,方孟韦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始终没有答案,其实他心里拿不准他大哥的想法,而且方孟敖是不是共产党,都不会影响他们兄弟的感情,可如今方步亭说起,他就本能地想否认。

“哪个共产党告诉你不要他这样的人哪?”方步亭不信这个,他清楚这两个儿子感情亲密,小儿子一味偏袒他的大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只是怕就连身边的小儿子都是知情的,甚至是有关系的。

方孟韦想了想,转到方步亭面前,坐在一旁藤椅上,劝道:“既然您过问了,儿子就全告诉您,南京那边,托的是中统的徐主任,审大哥的案子,中统那边就是徐主任负责,他已经把大哥最近这些年所有的情况都调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通共嫌疑。”

方步亭听了他的话,心中是有些惊讶的,方孟韦素来不喜与中统军统打交道,即便自己逃脱不开,也断不会主动去联系,这次为了方孟敖,倒是全然没了底线,这事情只在他脑中一过,至于中统的调查结果,他认为是靠不住的,要不哪里还有这么多地下党了,他如今只想确认一件事:“崔中石几次去南京救你大哥,是你主动托的他,还是他主动找的你,给你出主意?”

方孟韦眨眨眼,一时有些呆愣。

方步亭以为他记不清楚,徐徐说道:“慢慢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方孟韦不是不记得,他记得太清楚了,那日崔中石的一言一行都在他脑中过了一遍,哪里反常,他是受过训的,这就像他的本能。

方步亭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问:“共产党搞策反,都是如何发展党员?如何联系?”

方孟韦听着这问话蹊跷,隐约猜到了父亲的意思,只答道:“多数都是单线。”

方步亭看着他,说:“要是你大哥是共产党,发展他的单线又是我身边的人,那中统方面能查的出来吗?”

这话说得方孟韦心惊,这几日混乱的思绪一下子清明起来:“爹,你怀疑崔副主任是共产党?”

方步亭面色沉重,说话的时候拉近了他们之间距离,他的目光里有猜疑也有笃定:“如果你要是忘了,就回去查查你在中统方面的手册,上面有没有一条写着,共产党,尤其是周恩来最善于下闲棋烧冷灶。”

当然有,这根本不必去查,方孟韦一时间难以判断这件事的可能性,一个是他的大哥,一个是他的崔叔,他只顺着方步亭说:“爹,您的意思是崔副主任是共产党下在您身边的一着闲棋,而大哥是崔副主任烧的冷灶?”

方步亭定定的看着某处,掩不住伤怀:“我怀疑自有我怀疑的道理,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方孟韦还困在自己的矛盾之中,没有发现父亲已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正仔细观察他的神态,他现在只想到崔中石的身份会不会影响到方孟敖的判决,崔中石在党通局走动,会不会被怀疑上了,从而牵连了大哥,此次他到南京去救方孟敖是不是另有目的,思虑了一遭,方孟韦抬头说:“那真是这样,就先切断崔中石跟大哥的联系,我们另想办法救他,”方孟敖的命只有一条,方孟韦赌不起,他急忙起身:“我这就跟南京徐主任打电话,叫他不要再见崔中石了。”

方步亭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要再打电话了,崔中石是不是共产党,这个时候只能我、你、你姑父三个人知道,任何一个人知道,都会成为要挟我们的把柄。”

方孟韦此刻才发现,事态已然失控了。

方孟敖带着他的飞行大队,从孙朝忠的面前走了过去,昂着头,穿了件空军制式的皮夹克,脚上皮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身材健硕,步履坚定,神情有些倨傲,连一缕目光都不屑投给那些注视他议论他的人们。

孙朝忠是失望的。

方孟敖和方孟韦一点也不像。

他们兄弟或许同样高大,但是方孟韦更修长一些,腰身极为瘦削,肩膀平直,显出细长的颈子,走起路来步伐更轻盈,有时像一只小猫。

他们兄弟或许都有些骄傲,但是方孟韦更内敛一些,不像他的哥哥这么张扬,周身都是傲气,方孟韦的骄傲可能在于微扬的下颌,可能在于眼角的清冷,可能在于挺直的肩背,可能在于光线为他编织的一条剪影里。

他们兄弟或许都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只是方孟韦的眼睛在看向自己时,有着太多的内容,有俏皮的挑衅,有含情的笑意,有坚定的信任,还有隐忍的不舍,而在孙朝忠看来,方孟敖的眼睛只是徒有一样的框架,他想寻找的、思念的东西全都不在里面。

他们一点都不像。

孙朝忠回到靠里的座位上,陡然升起了一份颓丧,继而又像往常那样无数次的对自己说,他此时不在你的身边,才是最好的。

庭审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听里面的书记员说,法庭辩论十分激烈,公诉人与当事人、辩护人唇枪舌剑,要不是上面要求加快审讯,恐怕还要纠缠一阵呢。

正议论着,徐铁英就拎着他从不离手的公文包走了出来,神色平静,只是舒展的眉间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孙朝忠快步走过去,跟在徐铁英的身后,心想方孟敖暂时平安了,这样的好消息总会有人告诉方孟韦吧。

回到党通局大楼,孙朝忠为徐主任关上办公室的大门,自己回到办公桌前,整理手边的工作,平日里十分简单的事务,他却似乎毫无头绪,弄了半天,终于放弃般的都塞进夹子里,呆坐下来。

回来的路上,徐主任通知他,收拾好个人物品,明日前往北平赴任。

这事对于孙朝忠来说有些突然,他日日在徐铁英身边,竟一丝都没有察觉他要调任北平的事情。

北平市警察局局长,他在桌下捏紧了手指,那是方孟韦的咫尺之间啊。

孙朝忠坐了一刻钟,又重新打起精神,翻开夹子,重新处理事务。

稍晚些,后勤派人送来第二日要用的制服配装,孙朝忠一一收了,敲门给徐主任送了进去。

徐铁英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就放在门口,他见孙朝忠进来,心情颇好地站起来接了制服,像模像样的比量了一下,大概是对此次调任很满意,甚至随口问了句:“你有年头没有回老家看看了吧。”

孙朝忠将他的警帽工整的放在桌角,说:“大约有六七年了吧。”

徐铁英点点头,竟没了下文。

孙朝忠不知他心中又有了什么打算,抬眼看了看徐铁英,便退了出去。

方孟韦给警察局打了个电话,说晚些回去,有事就去找单副局长,或者给自己打电话。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擦洗了一番,换了件衣服,终于舒适起来,他倒在床上小憩了片刻,想起没见谢木兰的踪影,担心她跑去参加游行,又起来去找谢培东说话,谢培东说已经告诫过谢木兰了,也教孝钰帮忙看着,应该没事。说罢就推着方孟韦去休息,这次他一觉睡到谢培东敲门喊吃饭才起来。想来是记挂着大哥的事,梦做得光怪陆离,却每个画面都离不开方孟敖,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在水中,唯一不变的他们两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就像三七年在上海时一样。

家里人都吃过了,只余他一个,当时舍不得叫他起来。

谢培东押着方孟韦到餐厅吃饭,王妈蔡妈都站在一旁。

方孟韦平日就瘦,这几日折腾下来,人又瘦了一圈,身上的白衬衫像是挂在了衣架子上,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骨节和血管都清晰可见,给王妈蔡妈看得心疼,炖的汤里放足了材料,满满一大碗放在他面前,大有看着他喝完架势。

方孟韦无奈,转头要找谢培东求救,哪知谢培东已经上了楼,不见人影。

等到方孟韦好不容易讲汤水都喝掉,脸色好了许多,王妈蔡妈满意地收拾东西,谢培东又下来叫他,说是方步亭要他去书房一趟。

方孟韦见姑爹面色不愉。担心方孟敖的案子,急忙上了楼。

他敲门进了屋,见方步亭换了睡衣坐在茶盘前,正在倒茶。

方步亭见他来了,招招手叫他过来坐下。

方孟韦就坐在他对面,关切地看着他:“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步亭倒了杯茶,递过去一杯,叹气说:“方家的祖宗要回来了。”

方孟韦的茶杯刚到嘴边,听了这话,高高扬起英挺的眉毛,露出了这些日子的第一个笑容:“大哥要回来啦?”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方步亭说这话的时候心境与小儿子的截然不同,他太清楚方孟敖回来做什么,或者说预备干部局要他回来做什么。

方孟韦抿着嘴唇,带着些喜气说:“崔叔办事就是得力,爹,我看崔叔还是我们自己人。”那副神情就像个满足的孩子。

方步亭见他这样子,心中一软,又想到方孟敖好歹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也稍稍缓和的面色,说:“我也愿意这么想,崔中石是自己人,这次又救了你大哥,你大哥又能回心转意,认我这个父亲,”他哼笑了一声,觉得口中的茶水苦涩不堪,抬头去看自己的小儿子,“你爹我有这样的福气吗?”

方孟韦听着这话头不对,便收敛了喜色,低头饮了一口茶,就听父亲叫他的名字。

“孟韦,你想不想知道就你大哥的贵人是谁啊。”

方孟韦不作他想,不解地问:“不是徐主任吗?”

“小啦。”方步亭垂着眼睛添茶。

“通讯局叶局长?”说白了,他只是沿着级别向上猜了一个,徐铁英还不至于去请叶局长出面吧。

“叶局长要是管这样的事,他能当上这个局长吗?”

方孟韦想不出谁肯在这个时候出面,只能往有关系的上猜:“要不就是宋先生或者孔先生亲自出面了?”

方步亭听了直想摇头,幽幽地说:“你爹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在别人的眼里,我是宋先生孔先生看重的人,到底有多重,我自己心里明白。现在能救你大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共产党,一种就是国民党专门和老一派作对的人。”

听了父亲的话,方孟韦不愿深想,只好问:“爹,那救大哥的到底是谁?”

方步亭有时看着方孟韦,觉得当年把他送到三青团,未必是个正确的选择,这个孩子完全不热衷于政治和权力,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半分也不愿钻营,他那么聪明,若是能够用上一半的心思在这些沟壑上,这件事早就看得通透了,哪还要自己来揭晓答案。

“国防部预备干部局,不只是救,而且是重用,对外是驻北平青年航空服务队队长,实职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经济稽查大队大队长,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的物资和账目,他都可以稽查,而且这些账就在崔中石手上。”方步亭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孟韦,“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怀疑崔中石了吧。你去了解一下,崔中石住在南京哪个饭店。”

“中央饭店二一零房间。”这些事情崔中石都跟他报备过了。

“给中央饭店总机打个电话,问一下崔中石回房间没有,关键是要看看你大哥去了没有。”方步亭知道方孟敖这次不过是暂时平安了,无数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呢,既然崔中石有这么大的嫌疑,就不要让他们往一起凑。
方孟韦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转身去给中央饭店打电话,得知方孟敖已经去找崔中石了,方步亭就在一旁听着,此刻也是焦急,说:“不能再让他们呆在一起,给崔中石房间打电话!”

方孟韦拨了号,却是方步亭亲自拿了话筒过去。

他的父亲神情严肃,像是面对一个最大的难题,这么多年,父亲和大哥几乎没有说过话,方孟韦不懂那样深刻的怨恨来自于哪里,是少年丧母的悲舛,还是另结新欢的失望,亦或是流亡困苦的不堪。

父兄是那样的相似,却不能体谅另一个自己。

方孟韦插不进这段激烈的情怀中去,只能站在一旁,为两个人伤感。

电话拨通之后,方步亭只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方孟韦看这情境,知道父亲的失落来自于大哥的深拒,他劝不了,也不去劝,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大哥回来,即便是因为那种原因,父亲依旧有了期待,这期待使得这通电话的伤害更大,不到万不得已,不是心急如焚,方步亭又怎么会打出这通电话呢。

方步亭最终沉默的放下电话,一时无言。

夜半,方孟韦被叫回警察局,走出院子,还隐隐可见父亲书房的亮光。

他哪里晓得,使得父亲忧虑的不仅仅是他大哥方孟敖,还有随同徐铁英来到北平的孙朝忠。

三年多的时光,能将一段感情消磨多少。

此时此刻,这件小事情同样令方步亭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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