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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情 十四

私设如山 BUG如天 严重OOC

过渡章节

小事情 十四

北平的深秋是庄严萧索的,干枯的叶子垂在枝头,摇摇欲坠。
气候干燥寒冷,对于没有来过北方的方孟韦来说,难以适应。
随同他一起来到北平的谢木兰,笑着把泛着清香的雪花膏胡乱抹在方孟韦的脸上,熨帖干到起皮的皮肤。
北平的楼宇多是矮实浑厚的,透着北方特有的粗犷和贵气,与上海、重庆都不同。
方孟韦送谢木兰去学校的路上,两人都忍不住四下张望。
谢木兰拿到了燕京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今年燕大已经在北平原址复校,她就抛了父亲和大爸,跟着方孟韦来了北平。
方步亭早已联系了老友何其沧,时任燕大副校长,与妻女就住在燕大校园的教授小楼,安排木兰先在何家住一阵,等他和谢培东到北平上任,再将谢木兰接回来。
方孟韦不仅把表妹送了过去,还将父亲早就叮嘱好的南方特产一并奉上,他长得好,说话又得体,深讨何家母女的喜爱,劝着何副校长将他也留宿在家,有个照应。
何其沧对于老友的儿子自然是另眼看待的,但是他本就厌恶当今的为政之道,不肯轻易沾染,方孟韦的身份叫他犹疑再三。
方孟韦也知道何其沧心中为难,推说自己平日工作恐时间不定,耽误大家作息,索性住到警局去方便些。
北平警察局就在前门内公安街上,方孟韦一路走过去,身上的风衣抵不住寒意,教他把围巾系得紧了紧。
值班室看到进来一位时髦贵公子,旁的不说,单腕上那块表就不是国内货,拦也拦的客气。
方孟韦亮了证件,然后直接去找汤局长报到。
他们本该一同来的,方孟韦为了陪谢木兰,改坐了火车,晚到了几天。
汤永咸正在办公室里给几位副局长和处长、队长开会,听秘书说方孟韦来了,正好叫他进来给各位作了介绍。
警察局里自有消息灵通的,早就听说要空降一位副局长,没想到如此年轻,难免瞧不大起他。
汤永咸恐方孟韦年轻没经验,压不住手下这些老油条,先是话中透出维护他的意思,又教他先领了司法处处长的位置,副处长韩明是个稳妥的,能够借上力,再代理副局长,待日子到了,就转为实职。
汤局长的担心算是多余的,方孟韦三青团、中统特训班、中央党部一路走下来,已经修炼成半个人精,上任月余,几次明里暗里交锋,竟是个平手,叫人轻易欺负不得。加之他平日里对待下属没什么跋扈的少爷性子,出手也慷慨,居然也得了些尊敬。
离着孙连仲司令在太和殿公开受降不过两三个月,日军撤离,美国海军航空队进驻北平,北平城乱成一锅粥,地痞流氓也只龟缩了几日,便又跳出来兴风作浪,什么“五虎”、“四霸”的,趁火打劫,有的仗着自己有军政靠山,也不把警察放在眼里。
别人的班次,自然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即便急了两两相斗,到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然而方孟韦到任不足三月,就和这些街面上的恶霸混混,正面冲突上了。
他亲自带队出勤还不到半个钟头,就有人跑回来报信,说是在吉祥戏院门口交了火,等支援的人马到了,这厢已经结束了,方孟韦一身深色警察制服,站在街路中央,看着下属们给活着的上铐核人,把死了的都抬到路旁,脚下是打空了的两片空弹夹。
十六发子弹,或伤或杀,弹无虚发,可见方副局长铁腕!
一时摄住了在场所有人。
在场的警察回到局里都在吹嘘,小方局长太牛了,问了两句,不管许多,但凡挑衅的,不把咱放在眼里的,一枪一个,都钉死了。
方孟韦倒是没有传说得那么干脆的,在他枪下吃子弹的都是负案的,他抬手之时,心里都清楚得很。
这事倒是真的掀了些风浪,当晚,保密局马局长的电话就打到了汤局长的宅邸,汤永咸寒暄了几句,笑着听了对方的抱怨,也不多说,只是将方孟韦的家世背景说给了马局长听,他想来不是很清楚这些底,骂了两句娘,也就是算了。
汤永咸知道保密局不好惹,第二日也将方孟韦叫来交代了一下,话说得轻飘,意思到了就好。
自此之后,方孟韦的班次倒是太平多了,地头蛇出门做事,也是要算算日子的。
期间,方孟韦给方孟敖写了封信,大概交代了近况,不知是哪里写出了问题,竟让他大哥觉得字里行间都是凄楚,连回了两封信追问情况。
方孟韦只好与方孟敖约定忙过这段,就去杭州看他。
新年过后,崔中石只身到了北平,方孟韦亲自去火车站接了他,两人到便宜坊吃了一顿。
席间崔中石跟方孟韦说了要办的事宜,为方步亭、谢培东打头阵是其一,在北平寻一处宅子给方家是其二,打点警局上下是其三。
方孟韦道了句谢,说警局方面不必麻烦崔叔。
崔中石为方孟韦斟满茶,笑着说:“即便不是为了孟韦你,新上任的北平分行行长也该与北平各界打招呼的。”
方孟韦也不勉强,拿起茶杯,慢慢地喝上一口。
结果吃个饭也不得清净,行动一队的队长找了来,说是有人报案。
方孟韦抿着嘴唇,问:“今天不是我当值,单副局长哪里去了?”
“单副局长被上一个案子绊着呢,这位也是惹不得,听说是热河大亨,抗日时出力不少,也是捏着免死金牌的,今儿在大街上,他的一车物资被几个当兵的给劫了,那几个兵痞还开枪打伤了人,我们追也没追上,眼看着车给开进东城那边的军营了。现在受害人坐在我们警局等处理结果呢,汤局长的意思是这案子交给您了。”
方孟韦听了,哼了一声。
这位单副局长算是老油条里的魁首,看来是躲了这麻烦事,一时半刻找不到他的。
方孟韦跟崔中石道了歉,回到警局换了衣服,带上人就往绥靖公署在北平的兵营走。
警局开得也是越野吉普,发案时当真追也不会追不上货车,只不过沾了军队的事情,他们都不愿碰罢了。
兵营门口的卫兵已经往里面通报两次了,依旧没有动静,一队警察站了半晌,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方孟韦。
方孟韦穿着整齐的警察制服,武装带紧紧地束在腰间,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
俊美而英挺。
他的目光平静,不见急躁,掏出警官证和军官证,一起举到卫兵的面前:“请你再去通报一遍。”
卫兵看看他,大概觉得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儿,便又往里面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说是向上请示,可是再也没有回音。
方孟韦压了压帽檐,将证件收好,说:“我也不为难你,证件你已经看过了,你做好来客登记就好。”
说完一挥手,带着人闯了进去。
方孟韦倒是没傻到往营房办公室走,而是直接杀到后面的停车场,正好看见一队士兵正在从货车上搬东西,他眯了眯眼睛,好巧的人赃俱获。
方副局长一声令下,将这几个士兵捆了,就要带走。
长官们听了动静,下来看看,毛利民毛参谋远远看见那如松如柏的身影,急忙止住脚步,叫几个排长连长先将人拖住,他转身上了楼,这样的祖宗还是交给他们师座来处理吧。
杜见锋正在楼上骂娘,他刚去找了孙连仲回来,被孙主任打了一圈太极拳,事情就跟没说一样,可是孙连仲是战区老长官,毕竟和那些阴阳怪气搞行政的不一样,他只好发了一顿牢骚,悻悻地回来了。
毛利民进来一报告,杜见锋烦的挥挥手:“这点破事儿还来和老子说,是不是闲出屁了?都给他们撵走!”
毛利民站着不动,笑得诡异:“师座,我可不敢撵,还是您亲自下去一趟吧。”
杜见锋挑眉:“你小子他娘的是下面教人给骟了,还是脑袋教人给锤了?小鬼子你不怕你怕他们?还支使起老子了?”
毛利民依旧陪着笑:“师座,您倒是等我把话说完啊,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不用师座发话,可是楼下那位副局长也是老熟人了,我这面子是请不动这位的。”
杜见锋转头看他。
毛利民关子卖够了,赶忙说:“是方孟韦,方副局长。”
杜见锋听了,居然咧嘴一笑:“娘的,我说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闯老子的军营。”他竟整了整军装,抬脚就往楼下走。
毛利民急忙跟上,心想他们师座真是忘了那些年吃过的瘪。
方孟韦见几个扛了衔的围过来,只动嘴不动手,就知道是缓兵之计,要等真佛来呢,他可不吃这套,推开面前的两个人,就要带人走,却被人快步拦住,他抬眼去瞧,是毛利民。
站在一旁嘚瑟的,自然是杜见锋。
“杜旅长?”
杜见锋背着手踱过来:“哟,这是新上任的方副局长?”
他转身去抽那几个被捆着的:“一天不操练你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有人捆你就给捆?还是不是老子的兵。”
被打的都蔫头耷脑。
方孟韦看他训人,冷冷地勾着嘴唇,弧度锋利而漂亮:“我原还想是哪位长官如此治下,竟教人去劫私人民用物资,没想到竟是杜旅长,士隔三日,杜旅长是这样叫人刮目相看的?”
杜见锋轻飘飘的瞄着他:“老子的记性不差,三年前是不是说过,你再这么阴阳怪气地和老子说话,老子就卸你另一条胳膊?”
“杜见锋,你要是记性不差,就好好想想你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子,想想你多恨军纪涣散,再看看现在,纵兵为患!你不来卸我的,我为了对得起当年的你,也要卸你的胳膊。”
“嗬,这硬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杜见锋将墨镜摘了下来,别在胸口:“老子的兵,老子清楚,哪个敢欺压民众,盗抢打劫,老子第一个毙了他,不用麻烦军事法庭,你说他们抢劫民用物资,老子不信。”
方孟韦指指身后的货车:“杜旅长,你墨镜也摘了,仔细看看,人赃并获,还要什么说法?”
杜见锋看过去,确实不是军用货车,他转头问:“给老子说说,这车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被捆着说:“报告师座,这车是304旅的几个兵开进来的,刘旅长下来看了看,叫住我们几个帮忙抬东西。”
杜见锋瞪他:“叫你们抬东西,那刘福全人呢?怎么就剩下你们了。”
“刘旅长被叫走接电话去了,再也没回来,他们的人也都慢慢溜了,师座,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旅每回干活都偷溜,我们也就没多想......”
“他娘的,欺负到老子头上了。”杜见锋啐了一口。
被捆着的几个见状都缩了缩。
方孟韦站在一旁,估量这事不像说假,他杜见锋也不稀罕说假,便说:“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案犯另有其人,那杜旅长叫我把两拨人都带回去让受害认一认,也就水落石出。”
杜见锋解了军装外套和皮带,敞着怀,露出浅色的衬衫:“还他娘的用得着这么麻烦?”
方孟韦看他一路上了楼,毛利民一溜烟的跟上,心中自有计较,叫人把杜见锋的几个兵松了绑,找了个避风处,耐心等着。
不多时,楼里就传来了哀嚎声,凄惨得教听的人心里发憷,一起来的警察们不明就里,抻着脖子去看怎么回事,方孟韦被他们挤到后面,也是不急。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浑身是血从楼里滚了出来,实实在在地滚出来,警察们见状往后撤了撤,又将方孟韦露在前面。
杜见锋随后跟了出来,手上的皮带、脚上的靴子都沾了血,脸上倒不至于狰狞,眼神却是地狱修罗一般。
那人趴在地上叫着:“师座饶命!”手却不老实,在腰间来回摸着。
杜见锋一皮带抽在那只手上,即时裂了扣子,血崩出来。
“刘福全,摸什么呢?找这个?”他另一只手握着把手枪,单手卸了弹夹,摘了扳机,把枪砸在刘旅长头上:“别跟老子玩花样。老子不收拾你,你就拿自己当尊佛了?”
刘福全此时是真的叫饶命了。
毛利民看杜见锋打的差不多了,假意拦了拦。
杜见锋指指方孟韦:“你来跟这位方副局长说一说,货车是怎么回事?”
刘福全跪着,断断续续地交代了来龙去脉,无非是见了紧俏物资见财起意,说着说着,因着天气寒冷,他又失血过多,竟昏了过去。
毛利民叫几个人将刘福全抬走,只留下杜见锋一人,他把沾了血的皮带丢在地上,嚷嚷着:“怎么样?方副局长?老子说得没错吧,老子的兵,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缺德事。”
方孟韦抿抿嘴:“杜师长说得好像刘福全不是您所部一样。”
“他是汤恩伯的旧部,他娘的让孙连仲暂时安置在这里,都撵了几次了,败坏老子的规矩。”
毛利民折回来,打了一盆水,给杜见锋洗手,又低声说了些事情。
杜见锋听了,只平淡地说了一句:“不是没死嘛。”
他叫了几个兵,把货车上的物资重新装好,让方孟韦他们开回去。
方孟韦朝他敬了个礼,他也规规矩矩地回了一个。
“杜师长,多谢你的配合,人我虽然没带走,报告还是要打给宪兵司令部的,请你多见谅。”
杜见锋难得听到了方孟韦一句软话,居然笑了笑:“老子还欠你一顿酒,要找一日补上。”
方孟韦背着手说:“警察局长和公署长官一同喝酒,不大好吧。”
杜见锋刚要立眉毛。
方孟韦又说:“不过,他乡遇故人,朋友小聚倒是件幸事。”
杜师座嘟囔着:“娘们唧唧!”转身上了楼。
北平的初春乍暖还寒,但是暖阳照在身上,舒心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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